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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周过去了,父亲始终没有提起那张纸条。每天清晨,小雨依然会偷偷溜去电脑室,跟着光盘学习新的假名。她已经能认读二十个平假名了,李老师开始教她简单的单词。

“这是’ありがとう’,谢谢的意思。”李老师指着屏幕上的文字,”跟我读——”

小雨认真地模仿着发音,舌头抵住上齿。她想起父亲磁带里的声音,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语调。

放学路上,小雨习惯性地摸了摸书包侧袋——那里装着她的日语笔记本。突然,她的手指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个小小的木头人偶,穿着红白相间的和服,背后用铅笔写着”おみやげ”三个字。

小雨的心跳加速了。这是父亲放的!她认得那歪歪扭扭的铅笔字迹,和工具箱上标注”扳手””螺丝刀”的笔迹一模一样。

回到家,小雨发现厨房的灶台上多了一个铁皮饭盒。奶奶头也不抬地说:”你爸去县城修机器了,说晚上不回来吃饭。”

饭盒里装着两个还温热的肉包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小雨趁奶奶不注意,飞快地把纸条塞进口袋。躲进厕所后,她才敢拿出来看:

“周六早上六点,后山竹林。带上本子。——父”

纸条背面还画了个简易地图,标注着竹林深处的一个位置。小雨把纸条揉成一团吞了下去,喉咙被刮得生疼,但她的心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周五晚上,小雨几乎没怎么睡。天还没亮,她就蹑手蹑脚地溜出家门,怀里揣着日语笔记本和那尊小木偶。

晨雾中的竹林像蒙着一层纱,脚下的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小雨按照地图的指引,来到竹林深处的一间小竹屋前——这是村里废弃的护林站,已经很多年没人用了。

竹门吱呀一声开了,父亲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露水的气息。他侧身让小雨进屋,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屋内点着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小雨看见墙上贴满了日语图表——五十音图、常用单词表、基础句型…最让她吃惊的是角落里那台老式录音机,正是父亲给她听过的那台。

“坐。”父亲指了指地上的草垫,自己则坐在一个倒扣的木箱上。他清了清嗓子,突然用日语说:”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早上好)。”

小雨瞪大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听父亲说完整的日语句子,声音低沉却异常标准。

“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她结结巴巴地回应,舌头像打了结。

父亲点点头,拿出一个破旧的笔记本:”从今天开始,每周六早上。不许告诉任何人。”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父亲教了她最简单的问候语和自我介绍。他的教学方法很奇怪——不是从语法开始,而是让小雨反复听磁带里的对话,然后模仿着说。

“语言就像修机器,”父亲用扳手敲了敲录音机外壳,”先记住零件怎么装,再研究原理。”

太阳升高时,父亲突然收起所有教材。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里面装满了日语书和磁带:”你妈留下的。藏好。”

回家的路上,小雨的脑子里全是新学的句子。她试着在心里默念:”わたしは りん しょううです。はじめまして(我是林小雨,初次见面)…”

转过一个弯,她差点撞上一个人——是李老师!

“小雨?这么早你去…”李老师的目光落在小雨鼓鼓囊囊的书包上,突然明白了什么。她蹲下身,轻声说:”下周一,我教你写这些句子的汉字。”

小雨惊讶地抬头,李老师冲她眨眨眼:”你爸当年也是我的学生。”

### 第四章 磁带里的秘密(1300字)

雨季来临前,小雨已经能进行简单的日语对话了。每周六的竹屋课程成了她最期待的时刻,父亲甚至开始教她唱日语童谣。

这天清晨,小雨像往常一样来到竹屋,却发现门虚掩着。推门进去,父亲不在屋里,录音机上贴着一张纸条:”去县城买零件,自己复习。”

小雨有些失落,但还是乖乖拿出笔记本。翻到昨天学的那课,她突然注意到录音机旁边多了一盒没见过的磁带,标签上写着”1989年 日语演讲比赛”。

好奇心驱使她按下播放键。沙沙的杂音后,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响起——是父亲!十几岁的父亲正在用日语演讲,声音里充满朝气:

“私の夢は、通訳者になることです…(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翻译…)”

小雨听得入神,甚至没注意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直到阴影笼罩在录音机上,她才猛地抬头——父亲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袋零件,脸色阴沉得可怕。

“谁让你听这个的?”父亲一把扯掉电源线,录音机发出刺耳的噪音。

小雨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我…我只是想多学一点…”

父亲的手悬在半空,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蹲下身,与小雨平视:”那是我十八岁时…”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哨声打断。两人同时转头看向窗外——村主任带着几个干部正在竹林里巡查!

“躲起来!”父亲一把将小雨推进床底下,迅速收起墙上的日语图表。小雨透过床板的缝隙,看见父亲把磁带和笔记本塞进了一个暗格。

“老林啊,大清早在这儿干啥呢?”村主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修水泵。”父亲指了指地上的零件,”护林站的水管坏了。”

村主任狐疑地环顾四周,目光在录音机上停留了几秒:”听说你闺女在学日语?”

床底下的小雨屏住呼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小孩子瞎闹着玩。”父亲的声音出奇地平静,”现在电视里不都放日本动画片嘛。”

村主任哼了一声:”别学你当年那样…”他没把话说完,带着人离开了。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父亲才把小雨拉出来。两人沉默地收拾着东西,直到父亲突然开口:”那年比赛后,我被几个同学堵在巷子里。”

他指了指左额角的伤疤:”这个,是扳手砸的。他们说我是’汉奸’。”

小雨第一次听父亲提起往事,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她轻轻碰了碰那道伤疤,父亲没有躲开。

“后来你妈走了,因为…”父亲的声音哽了一下,”因为我烧了她所有的日语书。”

小雨想起母亲箱底那本幸存的书,但没有说出口。她只是握住父亲粗糙的大手,就像他教她写第一个假名时那样。

“继续听吧。”父亲重新接好录音机,按下播放键。少年的声音再次充满小屋:”…言葉は人と人をつなぐ橋です(语言是连接人与人的桥梁)…”

那天回家的路上,父亲给了小雨一个崭新的随身听:”以后在家用这个,别让人看见。”

晚上,小雨躲在被窝里,听着父亲年轻时的演讲录音。在磁带最后,有一段她没听过的内容——是父亲和一个人的对话:

“林君,早稲田大学の推薦状を書きました(我给你写了早稻田大学的推荐信)…”这是一个陌生的老年男声,带着日本口音。

“横山先生,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年轻的父亲声音激动得发颤。

小雨猛地坐起来。横山先生!就是照片上那个日本老人!她翻出藏在床底下的照片,借着月光仔细端详——老人胸前的名牌上确实写着”横山健一”。

第二天是周日,小雨一大早就跑到学校,在教师办公室门口等着。当李老师出现时,她迫不及待地问:”老师,您认识横山健一吗?”

李老师手里的教案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左右看了看,把小雨拉进空无一人的教室:”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小雨掏出那张泛黄的照片。李老师的眼睛湿润了:”他是你爸的日语老师,后来…出了些事。”

原来,当年父亲获得去日本留学的机会,却因为那场”意外”不得不放弃。横山先生专程来中国看他,却被村里人赶走了。

“你爸从那以后就像变了个人,”李老师轻声说,”直到你开始学日语…”

回家的路上,小雨决定做一件事。她拿出珍藏的彩色信纸,用歪歪扭扭的日文写了一封信:

“尊敬的横山先生:

我是林小雨,林建国的女儿。我在学日语,爸爸教我…”

她把信和照片复印件一起装进信封,地址就写”日本国 早稻田大学 横山健一先生”。这是她人生寄出的第一封信,不知道能不能送到,但她相信,有些联系是永远断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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