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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记忆被猛地拽回了五年前那场血战。
滔天的恨意像决堤的洪水,将我的魂魄冲刷得支离破碎。
眼前的酒杯和笑脸瞬间模糊,化作了帅帐前的黄沙与哀嚎。
开战前,一群衣衫褴褛的伤兵家属,黑压压地跪在我的帅帐前。
“侯爷,求您做主啊!管后勤的顾将军克扣军饷,给我们吃的都是发霉的粮食,我男人上阵时饿得头晕,才被蛮子砍了腿啊!”
一个妇人哭得撕心裂肺,怀里的孩子饿得面黄肌瘦。
我看向不远处的顾司辰,他正和几个京城来的监军谈笑风生,仿佛这边的人间惨剧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
他注意到我的目光,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大哥,一群刁民罢了,别为了他们影响军心。粮草账目都是做平的,没问题。”
我看着那些家属绝望到麻木的脸,看着他们眼中熄灭的最后一丝光亮,心中的怒火烧得我五脏俱焚。
我暗下决心,等打退蛮族,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彻查军粮案,还我十万兄弟一个公道!
可我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三个时辰后,战况突变。
我得到密报,蛮族可汗正带着一份与朝中奸佞勾结的密约,要从一条密道突围。
一旦密约送出,里应外合,大夏危矣!
这是死局,也是唯一的机会。
我当即下令全军佯装溃败,收缩防线,为我争取时间。
我必须亲率精锐,截杀可汗,夺取密约。
我知道,此去,九死一生。
在冲锋前,我打开一个随身携带的蜡封铜管,在一方锦帕上用指尖的血写下遗言。
“林溪,若我回不来,忘了我,好好活下去。我爱你。”
我将那方染血的锦帕和代表着兵权的虎符一同塞入铜管,封好蜡,紧紧攥在手中,转身冲入无边的夜色。
余光里,我清楚地看到顾司辰站在山丘上,他的大军就在不远处,能随时接应我。
我们四目相对,我从他眼中看到了鼓励与决绝。
我信他。
当我率领三百玄甲卫,浴血奋战,最终将蛮族可汗斩于马下,夺得那份要命的密约时,我发出了请求接应的信号。
等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箭雨!
那些箭,每一支都淬着剧毒,每一支,都来自顾司辰的方向!
我愣住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人会攻击我?
“侯爷!”
身边的通讯兵被数支羽箭钉在地上,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凄厉地嘶吼。
“侯爷!顾将军向京师急报……说您已率部投敌!”
“轰——!”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随即被数不清的刀剑淹没。蛮族的士兵,我自己的袍泽,他们的刀剑一同向我劈来。
倒下的最后一刻,我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记忆的洪 的流退去,我又回到了这间冰冷的侯府正堂。
顾司辰和林溪正举杯相庆,庆祝他们即将正式侵占我陆家的基业。
“溪溪,为我们的大好前程,干杯!”
“干杯。”
他们幸福的笑声,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我的魂魄。滔天的怨气与恨意在我体内冲撞,凝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啪!”
他们手中的酒杯,毫无征兆地同时炸裂开来。
猩红的酒液混着玻璃碎片,溅了他们一身一脸。
顾司辰和林溪惊得跳了起来,一脸煞白地环顾四周。
“怎么回事?”
林溪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恐惧。
顾司辰强作镇定,却连声音都变了调。
“许……许是天气太冷,杯子冻裂了……”
我看着他们惊恐的模样,在半空中无声地狂笑。
顾司辰,林溪。
别怕。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