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情文学
一个专注的小说推荐网站

第3章

小安第一次参加美术比赛那年,香樟树的果实落了满地。苏晚蹲在院子里捡着紫黑色的果子,江译在旁边帮她撑着竹篮,两人的白发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像两束被岁月染过的芦苇。

“小安的画里,香樟树的叶子还是星星形状的。”苏晚把果子倒进玻璃瓶,这是她每年的习惯,泡在清水里能当颜料的天然紫色,“跟她第一次画时一模一样。”

江译的指尖抚过瓶身的刻痕,那是他们每年刻下的年轮,已经绕了整整二十圈。“像你教我的第一支彩铅,”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温柔的沟壑,“总把天空画成橘子汽水的颜色。”

画室的墙上挂着小安的参赛作品,画的是香樟树下的钢琴,琴键上落着片叶子,旁边有两只牵手的老人剪影,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两条纠缠的藤蔓。画框下的铭牌写着:“我的老师和他们的时光机。”

林辰拄着拐杖来送纪录片蓝光碟时,正赶上江译在给小安讲构图。他举着相机拍下这一幕,镜头里的老人握着小姑娘的手,在画纸上勾勒线条,阳光透过香樟叶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像撒了把碎金。

“当年的毛头小子,现在都成孩子王了。”林辰把碟片塞进苏晚手里,封面是年轻时的他们在晴川的香樟树下,江译正弯腰捡她掉落的画笔,“电影节那边说,想给这部片子做个二十周年特别版,加段现在的采访。”

陈瑶的孙子绕着香樟树跑,手里举着片巨大的叶子当伞。苏晚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林辰也是这样在晴川的操场上奔跑,红色的篮球在他手里像团跳动的火焰。

“采访就定在院子里吧,”江译擦着钢琴上的灰尘,琴盖里的《晚晚的画笔》乐谱已经泛黄发脆,“让香樟树当见证。”

采访那天,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枝繁叶茂的香樟树。苏晚坐在藤椅上,看着江译调试麦克风,忽然发现他的手背上有块浅褐色的斑,像片凝固的香樟叶。

“能讲讲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年轻的导演举着题词板,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江译的耳尖忽然泛起浅红,像回到了少年时代:“在香樟树下,她的画具袋破了,十二支彩铅滚到我脚边,有支橘色的正好落在我白衬衫上,像朵突然绽开的花。”

苏晚笑着补充:“后来才知道,他捡了我的铅笔,却偷偷画了半本我的速写。”

摄像机转动时,香樟树的果实正好落下,“啪嗒”一声砸在钢琴上,像个温柔的休止符。江译的指尖落在琴键上,《晚晚的画笔》的旋律缓缓流淌,比年轻时多了些沧桑的暖意,却依然能听出藏在音符里的香樟叶沙沙声。

采访结束后,小安举着获奖证书冲进院子,丝带是熟悉的鹅黄色:“老师!我画的香樟树得奖了!评委说里面有光!”

苏晚接过证书时,忽然想起美术老师当年的话。她看向江译,发现他也在看她,眼里的光和二十年前在天文台时一模一样,亮得像落满了星星。

深秋的雨淅淅沥沥,打在香樟叶上发出沙沙的响。苏晚和江译坐在壁炉前翻相册,最新一页贴着小安的获奖证书,旁边是林辰拍的香樟树果实,紫黑色的小球在照片里闪着光。

“等天晴了,”江译忽然说,“我们去晴川看看吧,听说新修了艺术纪念馆,把我们的画都放进去了。”

苏晚的指尖抚过相册里泛黄的晴川校门照片:“好啊,再去看看那棵最初的香樟树,不知道它现在长得多高了。”

雨声渐大时,江译从书架顶层翻出个木盒,里面是当年的两枚戒指,香樟叶和柳叶的纹路已经被岁月磨平,却依然能拼出完整的圆。“给小安留着吧,”他把戒指放在丝绒垫上,“等她出嫁那天,就说这是香樟树做的聘礼。”

雨停时,月光从云层里钻出来,给香樟树镀上了层银霜。苏晚靠在江译肩头打盹,听见他在轻声哼《晴川初雪》,旋律里混着果实落地的声音,像时光在轻轻敲门。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北方画室的那个雪夜,他说要画完一生的四季。现在她终于懂得,所谓一生,不过是和同一个人,在同一棵树下,看遍春去秋来,听够果实落地的声音,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值得回味的画。

第二天清晨,苏晚在画架上发现张新的素描。画的是雨后天晴的院子,香樟树下有两只依偎的藤椅,其中一只的扶手上,放着杯热可可,杯壁的小猫图案已经模糊,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温柔。旁边写着行小字:“我们的画,还要画很久很久。”

微信阅读

评论 抢沙发

登录

找回密码

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