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兰在302室待了三天，每天变着法地给林薇灌输“稳定生活”的好处，顺便不动声色地打探陈默的底细。当她得知陈默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父母是农村的，家里还有个弟弟时，看陈默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小薇，你听妈的，赶紧跟这个陈默断了联系。”第四天早上，王秀兰一边给林薇打包行李，一边苦口婆心地劝，“我已经给你在老家找好了工作，下周就能上班。”
“妈，我说了我不回去！”林薇抢过行李箱，“我的画稿还在电脑里，我不能走。”
“画那些破画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王秀兰气得发抖，“你要是不跟我走，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妈！”
母女俩的争吵声惊动了陈默。他穿着工装正要出门上班，看见客厅里散落的衣服，皱了皱眉：“阿姨要走了？”
“不走等着看我女儿被你带坏吗？”王秀兰把气撒在陈默身上，“小陈，我知道你年轻人不容易，但你也不能耽误我们家小薇啊。她一个大学生，跟你这种没学历的混在一起，有什么前途？”
“妈！您太过分了！”林薇的眼泪涌了上来。
陈默的脸色白了白，却还是维持着礼貌：“阿姨，我和林薇只是室友，我不会耽误她的。”
“只是室友？谁知道你们暗地里……”王秀兰的话没说完，就被林薇打断了。
“妈！您再这样我就生气了！”林薇拉着王秀兰往门口走，“我送您去车站。”
送走母亲，林薇回到302室，看见陈默还没走。他站在阳台，背对着她，手里拿着那个收音机，里面又传来苏晚的声音，念着海子的诗：“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对不起。”林薇走到他身后，声音带着哭腔，“我妈她……”
“我知道阿姨是为你好。”陈默转过身，把收音机关掉，“她说的没错，我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薇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默避开她的目光，“我该上班了。”
他走得很急，关门声比平时响亮，像在林薇心上敲了一下。客厅里还留着母亲带来的芝麻糖的甜味，林薇却觉得嘴里发苦。她知道母亲的话像一道裂痕，不仅横亘在她和母亲之间，也横亘在她和陈默之间。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回来得很晚，总是在林薇睡熟之后才悄悄进门。他们在客厅遇见时，他也只是点点头，很少说话。阳台的洗衣机坏了，以前都是陈默修，现在他只是把脏衣服放进盆里，自己手洗。
林薇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她画稿时总是走神，画里的便利店女孩眼神越来越忧郁，像藏着化不开的浓雾。
周五晚上，林薇接到出版社的电话，说她的插画集需要修改几个地方，下周一就要交稿。她急得晚饭都没吃，趴在桌上改画，直到凌晨才发现电脑蓝屏了，文档没保存。
“该死！”林薇用力捶了下桌子，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想起陈默上次帮她修电脑的样子，犹豫了很久，还是敲响了他的房门。
门开了，陈默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电脑……又坏了。”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稿子没保存……”
陈默没说话，跟着她进了房间。他拆开电脑主机，动作比上次慢了些，指尖的薄茧蹭过零件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内存条松了。”他把内存条重新插好，开机试了试，“好了。”
林薇看着恢复的文档，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更难过了。“谢谢你。”
“不客气。”陈默起身要走，被林薇拉住了手腕。他的皮肤很凉，像浸在冷水里。
“陈默，”林薇看着他的眼睛，“我们……能不能像以前一样？”
陈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慢慢抽回手：“林薇，我们本来就只是室友。”
他的话像一块冰，砸在林薇心上，瞬间冻结了所有想说的话。她看着他走出房间，关上门，隔绝了两个世界的温度。
那天晚上，林薇改完画稿，站在阳台上吹风。城市的霓虹在雨雾中晕染开来，像一幅模糊的水彩画。她看见陈默房间的灯还亮着，窗帘上映出他坐在桌前的影子，手里拿着那个相机包，一动不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林薇突然明白，陈默心里的那道裂痕，比她想象的更深。那道裂痕里，不仅有她母亲的轻视，有现实的差距，还有苏晚的影子——那个像月光一样皎洁的女孩，早已在他心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而她，林薇，不过是他合租房里的一个过客，像阳台上那盆偶尔被遗忘的绿萝，在尘埃里悄悄生长，却永远也触不到那束遥不可及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