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迷茫又困惑地望着上方，努力地想要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是哪里，她还在地府吗？
李老太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脑袋，甚至全身都异常得沉重，好似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禁锢着她。
“咳咳……”
咳嗽声虽不大，却在这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得突兀。
李老太惊讶地发现，那股掌控着她得奇异力量，竟然在这刹那间，消失了！
眼前这片模糊的场景，好似被揭开面纱一般，渐渐得清晰了起来。
这是……
李老太撑着上半身，从床上坐了起来，震惊地扫视了一圈。
这是钢铁厂的职工楼！
可是，老钢厂早就拆迁了呀！
就连这一片的职工楼，在拆迁之后，也修建成高档商业小区和东湖公园了！
李老太震惊地跳下床，却是两腿一软，差点没站住，要不是她反应快，用两只手撑着床沿，才化解了脸着地的危机。
她定定地稳了几秒，等缓过劲后，这才直起身子，继续往外走。
出了卧室，是一个不到十平的客厅。
李老太瞪着双眼，死死地抓住了门框。
她……是真的被烧死了吧？！
李老太神情恍惚，晃晃悠悠地挪动着脚步，慢慢地走到了客厅。
太熟悉了！
八仙桌、长条凳、五斗橱……
一块洗到发白的布帘横在客厅的中后方，把最里面的空间给遮掩住了。
李老太知道，布帘后面，就摆着一张铁制的上下铺。
因为，这就是她曾经生活了几十年的房子！
李老太颤颤巍巍地走过去，坐到木凳上，情不自禁地摩挲着印记斑斑的桌面。
在养老院的三年间，她少有清醒的时候。
偶尔醒来时，李老太总会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已经跟那张破烂的木床黏在一起了，木木的，一点儿都转不过来。
现在，李老太不再疑惑了。
原来她并不是真的痴傻，只是疯了。
·
李老太静静地坐在木凳上，等啊等，却没能等到眼前的幻觉消失，也没有等到牛头马面的召唤，反倒等来了自己肚子里响起空荡荡的肠鸣。
所以……是她疯癫的程度不轻，还是说，这房子就是真的？
没听说人死了之后，到了地府还能再回到自己生活过的地方啊？
还有，都做鬼了，居然也是会感到饥饿的吗？
李老太转念又一想，觉得或许是合理的。
否则为什么后人祭拜先人的时候，除了焚香燃烛，还要单独烧点纸钱呢，不时还要托梦给后人，骂不孝子孙给的孝敬不够的。
既然能提出这些要求，就说明他们有需要用到这些东西的地方。
可她刚死来地府，身无分文，也不知道那几个逆子还愿不愿意祭拜她……
也不知道老头子被分配到哪里去了，能不能托个鬼大哥、鬼大姐给打听打听？
从他走后，每年的除夕、清明、忌日、生辰，她可是样样不落，连纸钱都是大把大把地烧，就怕他下去了，还穷的没钱花。
这几年攒下来的，算下来都有千八百万了，哪怕后面再没人供奉，应该也够她们两个花了吧。
李老太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最后实在饿得熬不住了。
八仙桌上盖着一个竹丝编的饭罩子，罩子里放着一个搪瓷缸。
李老太掀开饭罩子，看见搪瓷缸里装着满满登登的红苕稀饭！
李老太哪还顾得上地府、鬼差的，一把拉过搪瓷缸，沿着边缘，“唏哩呼噜”地喝了个痛快。
稀饭水多米少，李老太喝得很快，眼看就只剩个碗底，她来回地晃着搪瓷缸，将最后一点儿粥米吞下了肚。
李老太刚放下搪瓷缸，黄色的木门从外面被大力地推开，一个黑影宛如一阵风似的，急冲冲地卷了进来。
“黑黢黢的，没人在家吗?”黑影伸手拉了下灯绳，昏黄的电灯在室内亮起，驱散了一隅的阴暗。
“妈呀！”黑影惊恐地后退了半步，待看清人后，大声地嚷嚷了起来，“你在家不开灯，说话你也不应个声，坐在这里扮鬼是想吓死哪个！”
“我不管，妈你把我吓到了，你要给我一块钱，就当是补偿了，不然我就把你今天装晕的事情告诉爸爸。”
李老太感觉自己好像又疯了。
她好像听到这个新来的小鬼，叫自己……“妈”？
还有这个新鬼不止声音很耳熟，连这张脸都跟自己的四姑娘有点相似。
不知道这个新鬼，能联系上鬼差大哥吗，或者给她点关于地府的消息也行。
“妹儿，不、呃……”李老太看着这个靠近的新鬼，一时间没想好该怎么称呼她。
“妈你装晕还不够，现在还在装疯迷窍！”新鬼不耐烦地看着她，“行了，你都睡一下午了，还想偷懒到什么时候。饭做好了吗，爸他们都要下班了……”
李老太看着眼前这个叭叭个不停的新鬼，终于确定了，这就是她的四姑娘——李冬！
“你是……小冬？”
李冬神色愈发地不耐，一张嘴就跟激光炮似的发射个不停。
“妈你到底想装到什么时候？！”
“中午的时候，婆已经来看过了，说你什么事都没有，就是睡着了。你晓不晓得，你这么装晕，把我吓得好惨，我当时有多害怕！”
“而且妈你都这么大个人了，知道自己有多重吗！你的好儿子，李卫平明明就在家里，听到你晕倒了，还装睡！我一个人，抱都抱不动你，要不是有王妈妈她们帮忙……”
李老太完全没听，只想问：“小冬你也……死了？”
还有一句话没能说出口，你怎么变得这么年轻？
“妈！”
李冬恼怒地跺了跺脚，脸蛋气得通红。
“你在胡说什么？！我招你惹你了，竟然诅咒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死！”
“我就知道，在你心里，只有李秋她们三个！你就是偏心，就是重男轻女！你根本不……”
李老太睁着双眼，盯着那个指着自己脸面的手指，差点儿把自己盯成了斗鸡眼。
“啪！”
“啪！”
李老太的右手高高地扬起，狠狠地落下，扇了李冬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记耳光，李老太可惦记了整整的三年。
她为什么要赶着抄近路，以至于最后摔成一个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