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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驾忽至，出乎所有人意料。
顾景宸骤然蹙眉，目光落在拉着我的婆子身上，厉声道：“还不快放开公主。”
押着我的两个婆子本就惊惶失措，闻声更是吓得惊慌失措。
手下力道失了分寸，竟将我猛地推翻在地。
恰在此时，父皇的身影已踏入院中。
目光触及我鬓发散乱狼狈的模样，父皇眼中瞬间涌上心疼。
他疾步上前，亲手将我搀扶起来，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昭阳……朕的昭阳，你怎么成这样了？”
母妃是父皇心头永远的白月光。
自她薨逝，我便是父皇捧在手心的明珠。
若非我执意下嫁，父皇定会为我择遍天下最出众的儿郎。
我眼眶酸涩，喉间哽咽沙哑：“父皇……春枝……春枝她……”
目光瞥见地上那团模糊的血肉，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顾景宸慌忙跪地行礼：“臣顾景宸叩见陛下，是这贱婢欺瞒公主在先，更胆敢谋害公主府子嗣……”
父皇却未看他一眼，只凝视着我：“昭阳何时有孕，朕竟不知？”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
父皇从未放弃我，他一直在默默看着我。
顾景宸的脸色瞬间煞白。
自我下嫁于他，父皇再未召我入宫，对他这个驸马更是视若寻常。
往昔的荣宠仿佛烟消云散。
所有人都以为，昭阳公主已然失宠，圣眷不再。
正因如此，他们才敢这般欺辱于我。
而我，只是心怀愧疚，无颜面见父皇，不敢主动联系。
未曾想，父皇一直都在默默关心着我。
今日圣驾亲临，便是来为他受尽委屈的我撑腰。
顾景宸支吾半晌，额角渗出冷汗：“回……回陛下，有孕之人是小桃，并非……并非公主殿下。”
父皇眼神骤然冰冷，浑身气势大开：“好，好得很。”
“顾景宸！你一介暗卫，蒙天恩尚主，娶了朕的掌上明珠，竟不知珍惜，还敢纳妾，尔等眼中，可还有皇室尊严？”
天子之怒，声如雷霆。
顾景宸再难支撑，重重叩首于地：“陛下息怒，臣该死。”
这时，顾老夫人也跌跌撞撞赶来，一见父皇，慌忙伏地：“老身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她急急为顾景宸开脱：“陛下明鉴，公主殿下入府经年，尚未为顾家开枝散叶。”
“小桃腹中之子，亦是不得已。”
“陛下放心，那孩子生下来，定会抱予公主殿下抚养，记在公主名下。”
她说着，讨好地向我挤出一个笑容，“公主殿下您也是允了的，可是如此？”
看着脚下跪伏一地的人影，我只觉一股沉重的疲惫从心底蔓延开来。
再不愿多言，我从袖中取出那份早已备下的和离书，扬手掷于顾景宸面前。
“签了它，自此，两不相干。”
言罢，我扶着父皇的手臂，决然转身离去。
御书房内。
父皇细细端详着我清减憔悴的容颜，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长叹一声：“昭阳，朕答应过你母妃，要好生护着你，是朕没有护好你。”
我轻轻摇头，声音微哑：“父皇，不怪您。”
是我自己，错付了真心，看错了人。
父皇抬手，如幼时那般轻抚我的发顶，掌心带着熟悉的温暖：“昭阳放心，有父皇在，那些欺辱你的人，朕必叫他们付出代价。”
我握住父皇的手，感受着那不再年轻的手背：“父皇，女儿此刻，只想陪您好好用一顿膳。”
不过一年未见，父皇鬓角已悄然添了几缕银丝。
那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父皇是真的老了。
从今往后，我只愿长伴父皇身侧，承欢膝下，侍奉尽孝。
其他的人，都不想再和他们扯上任何关系。
6
我怎么都没想到，顾景宸他们居然做的这么绝。
父皇带着我从公主府出来后，我回到了从前的宫殿，闭门不出。
门外传来下人的议论声。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公主这次回来是被休了。”
“我也听说了，哪怕再是金枝玉叶，生不出孩子的女子有什么用，不仅如此，我还听说公主给自己丈夫榻上塞美人，没想到美人怀孕了，公主接受不了了。”
“都已经名声尽毁了，能不能死在外面不要回来了。”
“这件事情是真的吗，可别胡说八道。”
“肯定是真的啊，现在百姓中间已经传遍了，这公主就是被休回来的。”
我坐在大厅里，面不改色站起身来。
“你们都说够了没？”外面传来声音。
很快，宫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五皇姐走进来，一脸恨铁不成钢：“他们在外面议论你，你难道听不见吗？”
“听见了，那又如何？”我语气淡淡的，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我现在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其他的人的议论声，跟我有什么关系。
五皇姐将我从榻上拉起来，将镜子怼到我面前。
“昭阳，你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从前肆意张扬，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我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眼睛里面失去了神采，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我不知道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了。”
我一阵迷茫，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下去。
五皇姐拉着我的手。
“不过一个没用的暗卫就让你变成这样了，昭阳，你的人生是围着一个男人转吗？”
“你如今才双十年华，还有美好的一生，你决定就这样吗？”
“他凭什么啊。”
五皇姐看着我的样子，整个人都气哭了。
“你这么好，他为什么不珍惜你。”
看着五皇姐的样子，我有些慌张，抓住她的手安慰：“不是的，五皇姐，我只是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要我说对顾景宸是什么想法。
我根本就说不出来。
可能还爱吧，毕竟没有爱就没有恨了。
五皇姐拉着我的手。
“昭阳，别想他了，他根本就没有心。”
“你不知道外面是怎么议论你的，今晚我带你出宫。”
7
晚上茶楼。
“大家不知道这昭阳公主，就是个毒妇，不仅往自己夫君榻上塞美人，还恶意谋害府中的孩子，简直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听说驸马爷的妾室，都差点被昭阳公主害死，一尸两命。”
“大家说，这昭阳公主是不是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对啊，这种畜牲怎么配当公主，就应该早点去浸猪笼。”
“除了会投胎，她还会干什么。”
周围全部都是咒骂我的声音。
我低头吃饭，脸上表情还是没有半点变化。
反而是五皇姐忍不住了。
“你们凭什么这样说昭阳公主？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五皇姐此话一出，整个茶楼的人都看了过来。
当然有人认出了我。
“这个人就是昭阳公主。”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
烂鸡蛋，烂菜叶子，通通砸在我身上。
五皇姐想喊出暗卫保护我们离开。
但是百姓太多了，暗卫根本挤不进来。
离开的时候，我和五皇姐浑身狼狈，没有半分公主的模样。
刚到大门口。
迎面遇上两个人。
一看到我，顾景宸走上前来：“昭阳。”
他伸出手想要拉住我的手，我往后退了一步：“顾公子，男女有别。”
顾景宸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一旁的小桃连忙走上前来。
她红着眼眶，声音委屈：“公主，都是我的错，您不要和驸马生气好不好。”
“只要您能够原谅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下一刻，她整个人摔倒在地上，紧紧捂住肚子。
顾景宸连忙冲过来，将小桃护在怀里。
他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昭阳，我以为你已经改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是这么恶毒！”
所有人都怒气冲冲盯着我。
“你这种人，能不能赶紧去死啊，真的，快去死吧。”
五皇姐还要替我说话。
我抓住她的手腕。
不能什么时候都让五皇姐替我冲锋陷阵，这是我的事情。
我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盯着小桃开口：“你的意思是我把你给推倒的？”
小桃可怜兮兮：“公主，小桃只是奴婢，您想对我做什么我都行。”
她咬住红唇。
我冷笑一声，趁着顾景宸没注意，一巴掌甩在小桃脸上。
“啊！”尖叫声响起。
小桃捂着脸，抬手就准备给我一巴掌。
我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敢对公主动手，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小华红着眼眶，整个人都在颤抖：“公主，小桃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顾景宸走上前来，紧紧抓住我的手。
“昭阳，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我反手给了顾景宸一巴掌。
“本宫可是公主，看见本宫不行礼，该罚。”
此话一出，我和五皇姐的暗卫都护在我们身边。
百姓们一看到大场面，通通跪在地上。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冲着顾景琛两人挑了挑眉头。
顾景宸和小桃，脸色难看冲着我行礼。
我心情大好。
突然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让看不惯你的人不爽，也是一件挺开心的事情。
8
顾景宸脸色难看起身。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公主，我们已经给您行礼了，该你给小桃道歉了。”
他不会以为我现在还是那个爱着他的昭阳公主吧。
不顾自己的身份，只要他说，我就愿意做。
我给旁边的暗卫使了个眼神，他们立马会意，上前按住顾景宸。
顾景宸哪怕武艺高强，也不是一拳难敌四手。
我语气冰冷：“准备对公主动手，这就是你口中的尊重公主？”
我拍了拍手。
公主府的下人都被带上来了。
我语气冰冷。
“现在，一人说一句我在公主府的遭遇，说谎的人，直接处死。”
所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顾景宸也看着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我走过去，拍了拍我院子里的二等丫鬟。
“从你开始。”
“公主……公主在公主府经常被老夫人立规矩，经常要为老夫人洗手作羹汤。”
“公主还得早早起床伺候老夫人起床。”
“自从桃姨娘进府之后，所有下人都得紧着桃姨娘，公主经常吃不上热饭。”
……
一桩桩一件件。
周围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我堂堂公主在公主府居然是这样的遭遇。
五皇姐红着眼眶，一脸心疼看着我。
“昭阳，你受苦了。”
我只是摇头，看向顾景宸：“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顾景宸也瞪大了眼睛。
“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为何我从来不知道。”
我只是轻笑。
“我跟你说过，可是你从来不在意。”
此话一出，顾景宸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净。
小桃连忙扑在他面前。
“公主，您不要怪驸马，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您要惩罚就惩罚我吧，我甘愿为驸马。”
顾景宸一脸感动。
我忍不住，掐住小桃的下巴：“还真是情真意切啊。”
很快，大夫被我带了上来。
“给她检查一下。”
大夫被带到小桃面前。
小桃脸色难看，声音尖锐：“你干什么，你别碰我。”
顾景宸也赶紧起身：“公主，一切都是我的错，和小桃没有任何关系，放了她。”
他眼里满满的哀求。
我没有搭理他，只是看着一旁的大夫。
大夫给小桃检查完后，看着我：“公主，这位姑娘肚子里面的孩子已经两个月有余。”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震惊看着顾景宸。
所有人都知道，小桃跟顾景宸，不过一个月，肚子里面的孩子却两个月了。
我冷笑：“看来驸马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和桃姨娘纠缠在一块了。”
顾景宸摇头。
“不，不是的，昭阳，我没有。”
“你没有，那为什么她刚纳妾不到一个月，肚子里面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
顾景宸看着小桃。
小桃摇摇头：“不是的，驸马，不是的。”
“我是被人陷害的。”
一旁的老大夫冷笑一声。
“老夫行医这么多年，从来不会被人威胁。”
“这位夫人肚子里面的孩子的确已经两个月有余，而且是足月。”
此话一出，小桃抓住顾景宸的裤腿。
“驸马，你相信我，我肚子里面的孩子真的是你的。”
9
我没有说话，只是示意老大夫继续。
老大夫点点头，给顾景宸号脉后，一脸惋惜。
“驸马爷伤了身子，这辈子不会有任何子嗣。”
此话一出，顾景宸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摇头：“不，不可能。”
老大夫只是摇摇头。
“驸马爷小时候是不是发过高烧，落了病根。”
顾景宸脸色惨白，再说不出一句话。
生不出孩子，对男子来说是剧烈的打击。
小桃还在嘤嘤哭泣。
顾景宸走过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神情阴狠。
“我问你，你肚子里面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小桃不停的摇头，还想否认这件事情。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跟我没关系了。
我跟着五皇姐一块回了皇宫。
一直到宫殿，五皇姐才反应过来。
“天呐，这个反转，实在是太可怕，我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你刚刚没看到顾景宸的脸色，黑的跟煤炭一样，笑死我了。”
五皇姐捂着自己的肚子哈哈大笑。
顾景宸没有生育能力，是我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
只不过为了他的尊严着想，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事情。
就连顾老太太用我的名义给他塞美人，我都从来没有说出来。
如今，不要怪我了。
听说小桃的奸夫已经找到了。
是顾景宸的一个亲卫。
当天晚上，顾景宸就将两人给处死了。
今天的事情以后，我的名声也扭转了。
所有人都知道，我在公主府受尽了欺负。
所有人都帮着我说话。
公主府如今是顾景宸母子俩在住，大家围在公主府门口，他们根本没办法出来。
只要一出来，就会被殴打。
父皇不仅没管这个事情，还让自己的暗卫参与其中。
只要一看到顾景宸，就要用力打。
当我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哭笑不得。
我很清楚，父皇这是在替我鸣不平。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我也重新恢复了从前的生机。
五皇姐说的没错。
我这辈子是为了自己而活，和其他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还年轻，我还要好好过。
外面传来声音。
“请帮我通报一声，顾景宸想见昭阳公主一面。”外面传来顾景宸的声音。
我皱起眉头，正准备让人回绝，人就从外面冲进来了。
顾景宸衣衫凌乱，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看到我，他冲到我面前。
“昭阳。”
我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
顾景宸似乎被我的动作整伤心了。
他抿着唇，站在原地看着我。
“昭阳，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说着，他上前一步，想要拉住我的手。
我直接让人将他控制住。
10
这一次看到他，我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恨，也没有爱，我知道我已经彻底放下他了。
我轻声开口。
“你来干什么？”
顾景宸红着眼睛。
“昭阳，从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咱们俩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我没忍住，笑出声来。
“顾景宸，你还真是势力啊，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
父皇和五皇姐害怕我会回心转意。
每天都会跑来跟我说顾景宸各种各样的事情。
五皇姐还放下赌注，说他今日一定会来寻我。
没想到五皇姐还真猜对了。
“从前你嫌弃我给你的一切，你说折辱你，最后还是收下了。”
“顾景宸，又当又立算是被你给玩清楚了。”
“现在被整个朝堂针对，是不是很难受？”
顾景宸没想到我会将他现在的境况说出来。
“你知道？”
说着，他眼里迸发出期待的光芒。
“昭阳，你还爱我对不对？”
顾景宸从前没有受到重用，是因为除了暗卫的职务，他什么能力都没有。
大字不识。
从小为了维护家里的生计，被卖去当暗卫。
如果不是我，他这辈子不会步入朝堂。
当初父皇不看在我的面子上重用他，也是因为害怕有人会抓住他的小辫子。
他觉得我是失宠了。
顾景宸看着我，跪下我面前。
他满脸泪水：“昭阳，我错了，我知道，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以后我再也不会背叛你了，我们好好在一起吧。”
他眼里满满的哀求。
我只是语气平静。
“把他带出去，以后顾家人永远不能进入。”
不管顾景宸怎么哭嚎，都被人给带出去了。
听说，没过多久，他在朝堂上被抓住了小辫子。
父皇将他贬去了郡县。
临走之前，顾景宸差人想见我最后一面。
我没有去见他。
从前没有好聚好散，我也不需要他的悔恨。
顾景宸又派人给我送了一封信。
我看都没看，直接烧掉。
看着那封信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化为灰烬，那颗心，彻底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