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秦叔宝与王伯当一路疾奔,终于逃出了长安城。两人勒住马,回望那片依旧灯火通明却已暗藏杀机的城池,皆是心有余悸。
“没想到宇文成都如此凶悍,国远和如珪……”王伯当声音哽咽,眼中满是悲痛。
秦叔宝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渗出也浑然不觉。齐国远的憨直,李如珪的爽朗,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这是他第一次亲身经历兄弟殒命,那种剜心之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是我连累了他们。”
“这怎能怪你?”王伯当摇头,“宇文智及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只是宇文化及睚眦必报,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秦叔宝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我们不能再在一起走了,目标太大。你我就此别过,各自小心。”他忽然想起一事,“承福寺还有我的金身塑像,若是被宇文家的人发现,必然会顺藤摸瓜找到历城,必须毁掉。”
两人调转马头,直奔承福寺。此时寺门已闭,秦叔宝翻墙而入,王伯当在外望风。秦叔宝摸到大殿,借着月光,果然看到那尊泥塑小像和长生牌位。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塑像本是李渊一片感激之心,如今却可能成为祸根。他不再犹豫,挥拳将塑像砸得粉碎,又将牌位劈断,扔进了香炉的余烬中。
做完这一切,两人在寺外分手。秦叔宝对着长安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遥祭齐国远和李如珪的在天之灵:“二位兄弟,你们的仇,我秦叔宝记着,他日必当加倍奉还!”说罢,翻身上马,疾驰向历城而去。
长安城内,宇文化及得知弟弟宇文智及被杀,当场暴跳如雷。宇文成都和伍亮都认出了凶手是秦叔宝,宇文化及咬牙切齿:“秦叔宝!我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次日早朝,隋文帝杨坚询问长安灯会之乱。宇文化及立刻出列,哭天抢地地哭诉弟弟惨死,指着秦叔宝的名字,又话锋一转,参了罗艺一本:“陛下,这秦叔宝乃是罗艺的外甥,罗艺明知他是凶徒,却纵容包庇,其心可诛!请陛下剥夺罗艺兵权,严查此事!”
杨林一听,顿时怒了:“宇文化及,你休要血口喷人!秦叔宝杀宇文智及,乃是因他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纯属咎由自取!罗艺镇守边疆,忠心耿耿,你怎能因一己私怨就诬陷忠良?”
“杨林!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宇文化及反唇相讥,“我看你是老糊涂了,竟为一个杀人犯说话!”
“你!”杨林气得吹胡子瞪眼,“宇文智及在长安街上强抢民女,当场杀人,百姓有目共睹,难道不该杀?秦叔宝为民除害,乃是好汉行径!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如此人才,理应加以保全,而非诛杀!”
两人在朝堂上针锋相对,互不相让。隋文帝见状,头疼不已。他知道宇文化及心术不正,但宇文家势力庞大;也知道杨林刚直,所言有理。最终,他叹了口气:“此事交由靠山王处理吧。杨林,你务必查清真相,给双方一个交代。”
杨林领命,当即对宇文化及道:“化及,我以我手中兵权打赌,秦叔宝绝非奸佞之辈,若他真有大罪,我甘愿交出兵权!你敢不敢赌?”
宇文化及被将了一军,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好!我就不信治不了一个秦叔宝!”
秦叔宝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回到了历城。他先回了家,见到母亲安好,心中稍安。随后,他来到隔壁程家,见蓉蓉正在窗前看书,神情平静。
“蓉姑娘。”秦叔宝轻唤一声。
蓉蓉回头,见是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起身:“秦壮士,你回来了。”
“嗯,”秦叔宝点点头,语气带着一丝释然,“宇文智及,我已经杀了,算是为你报了那日的羞辱之仇。”
蓉蓉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眼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悲戚,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她轻声道:“多谢你。只是……”她顿了顿,低下头,“你不必如此介怀的。”
秦叔宝看着她落寞的神情,心中一紧。他本以为报了仇,她会高兴,却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他忽然明白,自己的做法,或许反而让她更难释怀,让她时刻记起那段屈辱的经历。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与沉重。
几日后,杨林率领大军抵达山东,先召见了山东节度使唐璧。
“唐璧,你麾下有个叫秦叔宝的旗牌令,此人如何?”杨林开门见山。
唐璧一听,连忙赞不绝口:“回王伯,秦叔宝此人,武艺高强,为人正直,体恤百姓,在军中威望极高,是个难得的人才。末将正想向王伯举荐,望能提拔一二。”
杨林闻言,越发好奇:“哦?竟有如此人才?快,传他来见我。”
秦叔宝接到召见令,心中百感交集。杨林,这个杀父仇人,他恨之入骨,却又不得不去见他。他既兴奋于能近距离接触仇人,又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更怕自己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叔宝,杨林乃朝廷重臣,又是你的杀父仇人,此去务必小心,切不可冲动。”宁夫人忧心忡忡地叮嘱。
“娘,我知道。”秦叔宝深吸一口气,“我不会乱来的。”
来到唐璧的节度使府,秦叔宝见到了杨林。杨林端坐堂上,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眼神锐利如鹰,不怒自威。
“你就是秦叔宝?”杨林打量着他,见他身形挺拔,气宇轩昂,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心中先有了几分喜爱。
“末将秦叔宝,参见王伯。”秦叔宝躬身行礼,心中却在滴血。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年杀害父亲秦彝的凶手!
杨林点点头:“听闻你武艺高强,本王倒想见识见识。来人,取兵器来。”
很快,有人抬来了兵器架。杨林麾下的十二太保见状,都有些不服气,纷纷请战。杨林笑道:“也好,你们就陪秦壮士切磋一下,点到即止。”
秦叔宝知道这是杨林对他的考验,不敢怠慢。他取过双锏,与十二太保轮流交手。十二太保虽也算勇猛,但哪里是秦叔宝的对手?秦叔宝手下留情,只用了三成力气,便轻松将他们一一击败。
杨林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赞赏:“好!好一个秦叔宝!你的锏法精奇,果然名不虚传!”他爱材之心大起,“本王问你,长安灯会之上,杀了宇文智及的,是不是你?”
秦叔宝心中一凛,知道瞒不过,索性坦然道:“是末将。”
“你可知宇文智及是宇文化及的弟弟?你可知杀了他,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杨林问道。
“末将知道。”秦叔宝昂然道,“但宇文智及在长安街上强抢民女,当场将其杀害,手段残忍,天理难容!末将虽知杀他会惹来麻烦,但见百姓受辱,实难袖手旁观,故将其诛杀,乃是为民除害,问心无愧!”
杨林闻言,哈哈大笑:“好一个问心无愧!有胆有识,有我当年的风范!本王欣赏你!”他站起身,走到秦叔宝面前,“宇文智及罪有应得,你杀得好!本王保你无事!”
秦叔宝愣住了,他没想到杨林会是这个态度。
就在这时,四个黑衣人突然闯入堂中,个个气息阴冷,眼神不善。为首一人抱拳道:“王伯,我等奉宇文化及大人之命,前来缉拿凶犯秦叔宝,请王伯交出此人。”
杨林脸色一沉:“放肆!本王在此,岂容你们放肆!秦叔宝是本王看中的人,谁也不能动他!”
“王伯,这是宇大人的命令,还请王伯不要为难我等。”为首的黑衣人说着,便要上前捉拿秦叔宝。
“找死!”杨林怒喝一声,腰间宝刀瞬间出鞘,寒光一闪,四个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已人头落地。
堂中众人皆惊,没想到杨林竟会如此果断,为了秦叔宝,竟当场斩杀了宇文化及派来的人。
杨林收刀入鞘,看着秦叔宝,笑道:“叔宝,你这等人才,埋没于军中可惜了。本王膝下无子,欲收你为义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秦叔宝彻底懵了。认杀父仇人为义父?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下意识地想拒绝,但看到杨林眼中的期待和堂上众人的目光,又想起父亲的血海深仇,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若是认他为义父,便能时常在他身边,寻机报仇!
犹豫再三,秦叔宝最终还是单膝跪地:“孩儿秦叔宝,拜见义父!”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杨林大喜,连忙将他扶起:“好!好!我的好孩儿!”
秦叔宝回到家,将被杨林收为义子的事告诉了宁夫人。宁夫人闻言,当即反对:“叔宝!杨林是你的杀父仇人啊!你怎能认贼作父?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吗?”
“娘,我知道。”秦叔宝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这是唯一能接近他的机会,我要为爹报仇!”
“报仇也不能用这种方法!”宁夫人激动地说,“杨林老奸巨猾,你这样做,无异于与虎谋皮,太危险了!”
“娘,我已经决定了。”秦叔宝语气坚定,“我会小心的,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一定会为爹报仇雪恨!”
宁夫人见他态度坚决,知道劝不动,只能唉声叹气,暗自垂泪。
秦叔宝来到父亲的牌位前,跪下磕头:“爹,孩儿不孝,为了报仇,只能暂时认贼作父。您在天有灵,保佑孩儿能早日学艺有成,手刃仇人,为您报仇!”他心中充满了无奈和不甘,只恨自己武艺还不够高强,无法立刻报仇,只能隐忍等待。
蓉蓉得知此事,也赶来劝说:“秦壮士,杨林此人深不可测,你这样做太冒险了,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秦叔宝摇摇头:“蓉姑娘,谢谢你的关心,但我意已决。此仇不报,我寝食难安。”
蓉蓉见他不听,只能作罢,心中却为他捏了一把汗。
另一边,程咬金在泰营总算领到了第一个月的军饷。他拿着沉甸甸的银子,心里乐开了花,连忙请假回家看望母亲。
程母的喘病好了些,见儿子回来,还带回了银子,十分高兴。程咬金怕母亲知道自己在军中只是个砍柴的杂役,会担心,便偷偷从营里偷了一件营长的军服穿上。
可他身材太过魁梧,那营长的军服本就紧身,被他一穿,“嗤啦”一声,背后的缝裂开了一道大口子。程母见了,疑惑地问:“咬金,你这军服怎么破了?”
程咬金慌忙遮掩:“娘,这……这是孩儿不小心刮破的。您看,孩儿现在是营长了,以后就能赚更多的钱,让您过上好日子了!”
程母半信半疑,但见儿子说得有模有样,也就不再多问,只是叮嘱他在军中要好好干。
回到军营,程咬金穿着那件破了的营长军服,立刻被管事的军卒发现了。军卒一把将他揪住:“程咬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穿长官的军服,还敢撒谎骗假!来人,给我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程咬金被打得皮开肉绽,趴在床上哎哟直叫。他心里那个悔啊,早知道就不装这个门面了,不仅挨了打,军饷也被罚没了一半。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程咬金捂着屁股,懊恼不已。但他骨子里的乐观劲儿还在,心想:“算了算了,就当是个教训。以后好好砍柴煮饭,总能混出个人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