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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冰冷的窒息感包裹着苏晚残破的意识。灵魂撕裂的剧痛、透支的虚弱、以及那倾尽所有却刺向顾衍的疯狂恨意带来的巨大空洞,如同三重枷锁,将她拖向永恒的黑暗深渊。她感觉自己像一块燃烧殆尽的陨石,在归墟无垠的“空”中无助地飘荡,意识之火即将彻底熄灭。

【…宿主意识濒临消散…】

【…检测到微弱生命本源(本源之种)…启动紧急维系协议…】

【…能量:0%…协议强制透支…维系时间:未知…】

沉寂的系统在最后关头,如同回光返照,强行抽取了苏晚手中那枚白色晶体——本源之种——散发出的微弱生机,化作最后一丝维系她意识不灭的细线。但这维系脆弱得如同蛛丝,随时可能断裂。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永恒的虚无时,一股强大却粗暴的牵引力猛地传来!并非来自归墟,而是来自…外部?!

苏晚残破的意识如同被无形的钩锁捕获,猛地从归墟的“空”中被强行拖拽而出!

天旋地转!

感官如同生锈的齿轮被强行启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剧痛!身体的剧痛!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刺耳的金属警报声撞击着鼓膜!

苏晚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布满划痕和焦黑痕迹的金属天花板,一盏忽明忽暗的红色应急灯疯狂闪烁,将狭小的空间映照得如同炼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血腥味和某种刺鼻的冷却剂泄漏的味道。身下是冰冷的金属地板,剧烈的颠簸和震动让她全身骨骼都在呻吟。

这是一艘飞船的…逃生舱?或者某个严重受损的舱室?

记忆混乱不堪。悬崖…婚礼…沉渊…血池…顾衍冰冷的眼神…还有…她刺出的那一“刀”…剧烈的愧疚和茫然瞬间淹没了她。

“咳咳…你…醒了?” 一个极度虚弱、却带着劫后余生般庆幸的沙哑声音从旁边传来。

苏晚艰难地转过头。

是顾衍!

但又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幽蓝环绕、如同神祇般的源石君王!

他靠在舱壁上,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他身上那件流淌星辉的幽蓝长袍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破损染血的作战服,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仿佛被能量灼烧出的焦黑痕迹。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胸口——作战服被撕裂,露出下方一片狰狞的、并非物理创伤、而是如同被某种污秽能量侵蚀腐蚀的暗红色印记!那印记的中心,隐隐残留着一丝…属于苏晚灵魂恨意的冰冷气息!

是他!那个在归墟中,被她错认为陆明轩,并倾尽灵魂之力刺伤的顾衍!但此刻,他眼中没有了源石意志的冰冷星河,只剩下深邃却疲惫的墨蓝,以及一种…近乎破碎的痛苦和复杂。

“你…” 苏晚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嘶哑,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她想问他是怎么带她出来的,想问他胸口的伤,想问那个源石意志…但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无尽愧疚和茫然的哽咽。

“没时间解释了!” 顾衍猛地咳嗽起来,牵扯到胸口的伤,痛得他眉头紧锁,但他强撑着,眼神锐利地扫过控制台闪烁的刺目红光。“我们被强行弹出了归墟之眼!现在在一艘…来历不明的飞船残骸里!但这艘船撑不了多久了!而且…”

他话音未落!

轰——!!!

整个舱室如同被巨锤击中,猛地向左舷倾斜!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剧烈的爆炸声从船体深处传来!控制台上,代表船体完整度的指示条瞬间从岌岌可危的30%暴跌至15%!刺耳的损管警报响彻云霄!

【警告!左舷引擎舱完全损毁!】

【警告!主能源管道破裂!辐射泄漏!】

【警告!船体结构应力超载!解体风险:极高!】

“他追来了!” 顾衍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厉芒,死死盯着舷窗外那片深邃、点缀着破碎星云的太空!

苏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瞬间被恐惧攫紧!

在飞船残骸后方,那片破碎的星云尘埃之中,一道身影正以超越物理极限的速度破空而来!

幽蓝色的光芒在他周身流淌,如同液态的星河,在冰冷的宇宙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目而诡异。他脚踏虚空,每一步落下,周围的星尘都仿佛被无形的力场排开、湮灭!正是那个被苏晚灵魂之匕刺伤的源石意志化身——幽蓝顾衍!

但与之前不同,此刻的他,状态极其诡异!

他眼中那原本纯粹流淌的幽蓝星河,此刻如同沸腾的岩浆,充满了狂暴、混乱和一种被亵渎后的极致愤怒!他胸前的幽蓝长袍上,赫然残留着一个清晰的、由无数细碎黑色裂纹构成的“伤口”!那正是苏晚恨意之匕留下的印记!这印记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不断侵蚀着周围的幽蓝光芒,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负面波动!

更让苏晚头皮发麻的是,这个幽蓝顾衍的状态极其不稳定!他周身流淌的星辉时强时弱,身体轮廓时而凝实如同神祇,时而又会模糊、扭曲,仿佛随时可能解体!显然,苏晚那凝聚了灵魂恨意的一击和本源之种的反噬,对他造成了难以想象的伤害和干扰!但这伤害,非但没有削弱他,反而让他变得更加…危险和不可预测!

“干扰源…瑕疵…必须…清除!” 一个宏大、冰冷、却充满了扭曲暴怒的意念,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苏晚和顾衍的意识中!

幽蓝顾衍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团极度不稳定的、缠绕着黑色裂纹的幽蓝能量球!目标,直指他们所在的飞船残骸!

“坐稳!” 顾衍发出一声低吼,用尽全身力气扑到摇摇欲坠的控制台前!他沾满鲜血的手指在布满裂纹的触控屏上飞快滑动,试图启动飞船残存不多的推进器和姿态调节喷口!

嗡——!嗤——!

飞船残骸剧烈地震颤着,如同醉汉般在太空中笨拙地翻滚、变向!险之又险地擦着一块巨大的、被爆炸撕裂的船体碎片飞过!幽蓝顾衍射出的那团不稳定能量球擦着飞船右舷掠过,击中远处一片漂浮的金属残骸,瞬间将其湮灭成基本粒子!

“咳咳…” 剧烈的操作牵动了顾衍胸口的伤势,他猛地咳出一口带着幽蓝光点的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他胸前的暗红色侵蚀印记似乎又扩大了一圈。

“你怎么样?” 苏晚挣扎着爬过去,看着顾衍惨白的脸色和胸口的恐怖印记,心如刀绞。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死不了!” 顾衍咬着牙,眼神死死盯着屏幕后紧追不舍的幽蓝身影。“他状态不对!那一刀…伤到了他的核心!他的力量在失控!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机会?苏晚看着外面那个如同复仇魔神般、力量狂暴却紧追不舍的幽蓝身影,再看看这艘随时可能解体的破船,心中一片冰凉。机会在哪里?

【警告!检测到高维能量锁定!规避失败率:99.9%!】

【警告!主能源管道泄漏加剧!辐射水平:致死级!】

【警告!逃生舱弹射系统…损毁…】

系统的警报(依靠飞船残存能源勉强维持)如同催命符。控制台上,船体完整度跌破了10%!刺眼的红光照亮了顾衍满是汗水和血污的脸。

就在这时,苏晚的目光扫过控制台旁边一个闪烁着故障黄光的区域——一个被半融化金属覆盖的、刻着“黑鸮”标志的机械核心!上面连接着数根断裂的线缆,其中一根断裂处正闪烁着不稳定的电弧!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瞬间划过苏晚混乱的脑海!她想起了在沉渊遗迹中,利用环境反杀的经历!

“顾衍!左转!最大角度!撞向那块最大的残骸!” 苏晚指着舷窗外一块漂浮的、足有小型星舰大小的扭曲引擎残骸,声音因紧张和决绝而嘶哑。

“什么?!” 顾衍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信我!快!” 苏晚眼中爆发出不顾一切的光芒,她猛地扑向那个闪烁电弧的机械核心断裂处,不顾辐射警告,用颤抖的手指,狠狠抓向那根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断裂线头!“用你的力量!刺激它!最大输出!”

顾衍看着苏晚决绝的眼神和她手中抓向高压电弧的动作,瞳孔骤缩!但他没有犹豫!时间就是生命!他怒吼一声,将残存的所有力量——不再是源石的幽蓝,而是属于他自身、带着血肉气息的淡金色能量——毫无保留地注入飞船姿态调节喷口!

轰——!!!

飞船残骸如同被巨兽抽了一鞭子,猛地一个近乎垂直的极限左转!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朝着那块巨大的引擎残骸狠狠撞去!

与此同时!

苏晚的手指狠狠抓住了那根断裂的、闪烁着致命电弧的线头!

滋啦——!!!

一股狂暴的电流瞬间贯穿了她的手臂!剧痛让她眼前一黑!但她死死咬牙,用尽意志引导着这股狂暴的电流,并非导入自身,而是通过她的身体作为临时导体,狠狠灌入旁边那根连接着“黑鸮”机械核心的、断裂处闪烁着不稳定幽蓝能量的线缆!

轰——!!!

狂暴的电流与机械核心内部残留的、来自幽蓝顾衍之前攻击渗透的混乱幽蓝能量,在苏晚的引导下,发生了灾难性的连锁反应!

那个“黑鸮”机械核心瞬间变成了一个不稳定的炸弹!刺目的幽蓝与惨白的电光交织着爆发开来!一股远超飞船引擎的、混乱而狂暴的能量脉冲,以机械核心为中心,呈扇形朝着飞船正前方——也就是他们撞向的那块巨大引擎残骸的方向——猛烈爆发!

这股能量脉冲本身并不足以摧毁巨大的残骸,但它精准地命中了残骸内部裸露的、某个尚未完全失效的…反物质约束单元!

无声的湮灭降临!

那块巨大的引擎残骸中心,猛地向内坍缩!紧接着,一点无法形容其璀璨的纯白光芒爆发开来!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物质!一个微型的、却足以毁灭星辰的反物质湮灭奇点,被强行激发了出来!

恐怖的引力瞬间捕获了紧追在飞船残骸后方、正欲再次发动攻击的幽蓝顾衍!

“!!!” 幽蓝顾衍那充满混乱暴怒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那点纯白的湮灭之光!他周身沸腾的幽蓝星辉疯狂涌动,试图挣脱引力的束缚!

然而,湮灭奇点的引力太过霸道!而且距离太近!他那本就不稳定的身体轮廓在恐怖引力的撕扯下,变得更加扭曲模糊!胸前的黑色裂纹伤口剧烈波动,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了极致愤怒和不甘的咆哮!幽蓝的光芒疯狂爆发,强行在湮灭奇点恐怖的引力场中撕开了一道细微的空间裂隙!他的身体如同幻影般,带着无数被引力撕扯下来的幽蓝星屑,狼狈不堪地遁入了那道空间裂隙,消失不见!

几乎在幽蓝顾衍消失的同一瞬间!

反物质湮灭的冲击波追上了正在疯狂逃离的飞船残骸!

轰——!!!

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拍中!本就濒临解体的飞船残骸如同被砸碎的瓷器,瞬间四分五裂!巨大的冲击力将苏晚和顾衍如同破布娃娃般狠狠抛飞出去!

苏晚在剧痛和强光中,只感觉身体被冰冷刺骨的宇宙真空包裹!窒息感瞬间袭来!她最后看到的,是顾衍在爆炸冲击波中,用尽最后的力量,将一团淡金色的、温暖的能量护盾笼罩在她身上,而他自己的身影,则被狂暴的碎片和能量乱流瞬间吞没…

黑暗,再次降临。

冰冷…粘稠…带着消毒水和某种生物营养液的味道。

苏晚的意识在一片温暖的液体中缓缓上浮。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但灵魂撕裂的剧痛似乎减轻了许多,一种奇异的、带着修复感的暖流包裹着她。

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她躺在一个透明的、充满淡绿色液体的维生舱内。舱壁外,是冰冷的金属墙壁和闪烁着各种指示灯的精密仪器。这里似乎是一个设施完备的…医疗室?或者实验室?

得救了?是谁?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发现身体虚弱无力。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白皙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淡绿色的液体在静脉中流动。颈侧的云纹传来温热舒适的感觉,似乎在吸收着维生液中的能量。

【…宿主意识恢复…】

【…检测到高浓度生命修复液…灵魂损伤修复中…10%…】

【…能量:0%…系统待机…】

【…警告!检测到记忆模块异常活跃…存在未知精神屏障…风险等级:高…】

记忆模块异常?精神屏障?

苏晚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她尝试回忆发生了什么。归墟…顾衍…爆炸…碎片…然后…然后是什么?救她的人是谁?顾衍呢?他在哪里?

记忆如同蒙上了厚厚的浓雾。她记得坠崖的恨,记得沉渊的险,记得血池的痛,记得归墟的冰冷,记得刺向顾衍那一“刀”的绝望…但关于获救的细节,关于这片维生舱之外的一切,却一片空白!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将她最近的记忆死死锁住!

就在这时,维生舱的透明舱盖缓缓滑开。淡绿色的修复液迅速排空,新鲜的空气涌入。

一个穿着白色研究员制服、面容和蔼的中年女性出现在舱边。她戴着无框眼镜,眼神温和,对着苏晚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别怕,你现在很安全。” 她的声音柔和悦耳,带着一种让人放松的魔力。

“你是谁?这是哪里?顾衍呢?” 苏晚警惕地看着她,声音依旧沙哑。

“我是艾米莉亚博士,这里是‘希望号’科考船的医疗中心。” 女博士温和地回答,“我们是在K-7星云边缘的漂流残骸中发现你的维生舱的。当时只有你一个人,状态非常糟糕。至于顾衍…抱歉,我们只发现了你。”

只有我一个人?顾衍…他难道…苏晚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别担心,你的身体和…精神创伤都在恢复中。” 艾米莉亚博士俯下身,轻轻拍了拍维生舱的边缘,她的眼神更加柔和,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怜悯?“好好休息。你经历了很多可怕的噩梦…忘掉它们,对你更好。在这里,你很安全。我们会帮助你…彻底康复。”

噩梦?忘掉?

苏晚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艾米莉亚博士温和的笑容!那笑容背后,她颈侧微微发热的云纹,却传来一种极其隐晦的…被窥探、被引导的感觉!仿佛有无形的丝线,正试图探入她混乱的记忆深处,抚平那些痛苦的褶皱,甚至…筑起更高的墙!

精神屏障?!是这个女人?!

“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晚厉声质问,挣扎着想坐起来。

艾米莉亚博士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瞬间变得如同冰冷的镜面。“只是必要的治疗,孩子。痛苦的记忆是毒药。为了你好,也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全。” 她轻轻按下了维生舱旁边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镇静剂和某种精神诱导成分的气体瞬间喷入舱内!

苏晚的意识瞬间变得模糊,强烈的困意如同潮水般涌来!在陷入昏睡前的最后一刻,她透过朦胧的视野,似乎看到艾米莉亚博士身后,那扇自动打开的医疗室门外,走廊墙壁上,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刻着一个她无比熟悉的、带着不祥气息的标记——

一个由抽象线条构成的…展翅欲飞的黑鸮!旁边还有一个细小的编号:**7**。

黑鸮?!编号7?!柳曼云自爆前…实验室里那个装着灰雾的容器上…似乎也有同样的编号?!

这不是救援!

这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牢笼!

而顾衍…你在哪里?!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苏晚混乱的记忆深处,被药物和精神引导强行压抑的某个画面碎片,如同挣脱枷锁的困兽,猛地刺破了屏障,清晰地闪现出来:

那是在反物质爆炸的强光中,她被抛出飞船残骸的瞬间!

她看到,在狂暴的碎片乱流深处,一只流淌着幽蓝星屑、骨节分明却布满伤痕的手,在彻底被黑暗吞没前,艰难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朝着她的方向,虚虚一握!

一个沙哑的、仿佛用尽生命最后力气的声音,穿透了爆炸的轰鸣,清晰地烙印在她灵魂深处:

“等我…苏晚…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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