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六年六月初一，陇西古道
沙砾在狂风中嘶鸣，晨曦的麻布斗篷被吹得猎猎作响。三日前从乱葬岗带出的青铜碎片，此刻正在他掌心发烫，烫出血肉焦糊的气味。
“再往前就是阳关了。”凌媚儿指着远处坍塌的烽燧。她腰间的狼首匕首不断渗出蓝血，在沙地上蚀刻出诡异的路线图——与碎片上显现的纹路逐渐重合。
突然，匕首发出刺耳的尖啸。两人同时伏低身体，看着一队唐军斥候从三百步外掠过。为首的将领戴着熟悉的青铜鬼面，马鞍旁悬着七颗新鲜头颅——最外侧那颗白发苍苍的头颅，分明是致仕的钦天监监正！
“武后的爪牙。”凌媚儿咬破指尖，在沙上画出西突厥的预警符，”他们在找……”
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晨曦坠落时看见：沙丘之下竟是整座被掩埋的隋军地宫，而他们站立的地方，正是巨蛇浮雕的右眼！
（一）尸解台
腐臭的气浪扑面而来。晨曦摔在某种粘稠的液体里，挣扎起身时摸到满手滑腻——那是堆积了三十年的尸油，表面浮着层泛绿的骨髓。
凌媚儿点燃火折子的瞬间，千万具尸骸同时映入眼帘：
最外层是身着隋铠的士兵，每具尸骨心口都钉着青铜钉。
中间层堆叠着胡商打扮的骸骨，头骨天灵盖被整齐切开。
最中央的石台上，横陈着九具道袍骷髅，摆成北斗九星阵。
“大业九年的祭品。”晨曦的左眼突突跳动。尸油表面浮现当年景象：隋炀帝亲临此地，将俘虏的高句丽巫祝活活炼油，只为打开《幽冥录》记载的”九渊之门”！
凌媚儿突然拽着他扑倒。头顶掠过一道腥风，方才站立的位置，沙粒正被无形的舌头卷入口中——他们头顶倒挂着个半人半蛇的怪物，腹部还残留着武则天的冕服碎片！
（二）蛇母
怪物落地时掀起尸油浪涛。晨曦的陌刀斩在它鳞片上，迸出连串火星——那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由无数青铜小蛇纠缠成的聚合体！
“相柳的化身！”凌媚儿掷出匕首，精准钉住怪物尾巴。它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腹部突然裂开，吐出个浑身黏液的人影——
竟是宝春！
只不过这具身体布满缝合痕迹：右手是靺鞨萨满的刺青，左腿留着高句丽王族的金鳞，而心口跳动的，赫然是晨曦那枚被挖出的幽冥瞳！
“阿兄…”宝春的嗓音混杂着男女老幼的声调，”来陪我……”
凌媚儿的狼血突然沸腾。她割开手腕画出血符，地面应声裂开——真正的九渊之门就在尸解台下方，门缝里渗出漆黑的雾气，瞬间腐蚀了宝春半张脸！
（三）断契
青铜碎片在晨曦手中熔化成液。他猛然想起判官竹简上的梵文”अवचिन्त्य”，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宝春心口：
“以血还血，以契断契！”
幽冥瞳突然爆出青光。宝春的缝合躯体开始解体，每块血肉都化作青铜小蛇疯狂逃窜。凌媚儿趁机将狼首匕首刺入地面，整座地宫剧烈震颤——
九渊之门的缝隙中，突然伸出十二只巨手，将蛇母生生拖入黑暗！
“不！！！”
武则天的尖叫从四面八方传来。晨曦最后看见的是门缝里那双猩红竖瞳，以及瞳仁中映出的恐怖真相：
真正的相柳本体，早在汉末就被镇压在长安城下。而柳氏一族世代守护的秘密，竟是每隔甲子用双子血脉重新加固封印！
流沙吞没地宫前，凌媚儿拖着晨曦爬出陷坑。
他手中紧攥着半枚青铜钥匙——宝春消失前，最后一块人性凝结的物件。
阳关的烽火突然全部熄灭。西方天际线上，血月与黑日同时显现，而沙暴中缓缓行来的驼队，驼铃竟是用人骨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