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古城像一具巨兽的骨架,阴森森地立在颠倒的天地间。
城墙不是砖石砌的,更像是凝固了万年的污血,每一块都透着暗红色,仿佛一碰就能渗出黏糊糊的血腥味。
头顶倒悬的天空,插满了破破烂烂的旗子。褪色的布条自己在那儿“沙沙…沙沙…”地响,没完没了,像有无数的冤魂在你耳朵边上嘀咕着怨恨和凄凉。
顾流低下头。
他“看”到的,是一双冒着黑红火焰的白骨手掌——曾经属于他的血肉,早没了踪影。
他成了这座怪城守军的一员。环顾城头,几百个同样烧着诡异火焰的骷髅兵像石头一样杵着,空洞的眼窝里,幽暗的火苗跳动着,照着他们手里生锈的兵器,一片死寂。
“这什么鬼地方,鸟不拉屎的……”声音从他这副骨头架子里挤出来,像生锈的铁片刮沙子,难听极了。自从那个把他意识撕碎的幻境之后,他就被扔进了这片血色地狱。
他没慌,也没怕。
顾流就那样“站”着——如果骨头架子撑着也算站的话。他冒着火焰的骷髅头转了转,黑红色的“眼睛”扫视着这片死地。那些骷髅兵列队站着,朽烂的骨手紧握着刀枪,好像从远古就在等一个注定的时刻。
一个冰冷的疑问扎进他混乱的意识里。
“原来是一群人机骷髅兵!真够没意思的。”困惑没持续多久,顾流溜达了一圈,发现那些骷髅兵像设定好的程序,站岗根本不搭理他瞎晃。
看了一眼被莫名光泽挡住的城内,看的不真实隐隐约约。
紧张的气氛莫名其妙就散了,顾流整个人(或者说整副骨头)都垮了下来。
他瘫在角落一块破石头上,空洞的眼窝对着同样空洞的天。指节无意识地敲着石头,“咔哒、咔哒…”单调地响着。
骨头缝里都透着无聊。
突然,他脑袋里幽光一闪,蹦出个念头:“啧……把这些歪瓜裂枣的骷髅打包卖去医学院,能不能狠赚一笔?下半辈子骨头汤都喝最浓的?”
这念头刚冒出来,一个冷冰冰的电子音硬生生插了进来:
系统:宿主,你真是……
“卧槽!”顾流骨头下巴差点惊掉,“你怎么冒出来了?神出鬼没的!”
系统:抱歉宿主,能量波动异常,临时启动,现在“回”去了。
光屏作势要消失。
“等会儿!”骨手“啪”地拍在石头上,喊住了它。
系统:宿主,有事?请快说。
顾流黑洞洞的眼眶“盯”着光屏,细长的指骨搓了搓:“废话!给老子整根烟!再来面镜子!快点!”
系统:宿主,本系统不提供免费服务。一根香烟(虚拟)1点成就值,一面镜子(基础款)1点成就值。检测您成就值为零……
顾流喉骨滑动,发出个敷衍的音:“哦。”
骨头架子一垮,透出股“爱咋咋地”的颓废,“那你滚吧,这辈子就这样了,挺好,省心。”
光屏极其微弱地闪了一下。
系统:………其实是其他系统规定。本次免费提供,请查收。
微光一闪,森白的指骨间多了一支燃烧的虚幻香烟,另一只骨手里,出现一面边缘粗糙的镜子。
顾流,一个纯粹的骷髅怪,动作却异常娴熟。抬起指骨,把烟头凑近“嘴”的位置,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直接从肋骨缝里漏了出去。同时,他把破镜子举起来,黑洞洞的眼窝直勾勾对着镜面。
镜子里映出一颗光秃秃、惨白的骷髅头。
下一秒,带着骨头摩擦声的惊叹炸响:
“我勒个去!”夹着烟的指骨点着镜面,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自恋,“老子……老子这骨相,这头型,这流畅的下颌线(虽然就剩骨头了)……真他娘是旷世帅骨头啊!”
系统:………
(光屏彻底沉寂,仿佛被这超越物种的审美观震撼到死机了)。
倒悬的天空深处,一根巨大得让人心悸的香,猛地亮起猩红火光!
“搞什么鬼?”顾流脑袋里的火焰无声地闪过这个念头。
城外的血色平原“活”了!视野尽头,空间像水波一样扭曲,数万个缠着黑白火焰的骷髅敌兵,像从噩梦里爬出来一样,密密麻麻凭空出现!死寂无声,只有骨缝里的黑焰“嗤嗤”地蠕动着。刀、矛、锈盾……兵器反射着不祥的光,组成一片无边无际的骸骨森林。
“咚——!”
一声沉闷得如同敲在心脏上的鼓响,从古城深处传来!
顾流身边,几百个骷髅守卫齐刷刷举起了兵器!没有呐喊,没有号角,只有无数骨头关节摩擦发出的“咔咔…咔咔咔…”声浪,汇成无形的死亡序曲。
顾流一看,叹气:“这点也太背了吧!几百个挡几万个?这又不是玄武门大舞台,八百就八百能守。”
轰隆!沉重的城门猛地打开!
像决堤的黑岩浆,几百个燃烧着黑红火焰的骷髅守卫,沉默地涌出城门,冲向那片黑白火焰的海洋。
一个冰冷的意念直接烙进顾流的意识核心:守城!
“麻烦!就不能让老子歇会儿?苦命的打工骨头啊!”顾流骨爪一探,从武器架上抽出一杆生锈的长枪。
枪尖一入手,“腾”地燃起同样的黑红火焰!凶器苏醒了。
没有半点犹豫,他一步踏上垛口,从几丈高的城头纵身跳下!“先礼后兵!来了,诸位请准备!”
腐朽的披风猎猎作响,玄铁枪尖在诡异的天光下,划出一道凄厉冰冷的死亡弧线。
最先扑到的一个黑白火焰骷髅,骨爪高举锈刀,狰狞地砍过来。
顾流下坠的势头未消,枪尖如毒蛇吐信,“噗嗤”一声捅穿了它空洞的颅骨!手腕一发力,猛地一绞、一挑!
“咔嚓!哗啦——!”
森白的骨架像枯枝一样爆裂!碎骨、断肋、破脊……裹挟着还没熄灭的黑白火焰,四散纷飞!
双脚落地,冲击力震得骨架一晃,黑红火焰猛地一涨,抵消了冲击。身形还没站稳,枪已如游龙般刺出!乌木枪杆上的暗纹在急速旋转中连成一片血色旋涡,搅起腥风:“一群垃圾!”
“咔!咔!咔!”
三个持刀的敌骷髅逼近,锈刀从不同方向劈砍过来!
顾流眼中的火焰暴涨,不退反进!手腕一抖,枪影炸开,像昏暗天地间绽开漫天梨花!枪尖尖啸着点碎第一个的肋骨,穿透第二个的骨盆,在第三个的脊柱上炸开一团骨粉!
碎骨还没落地,枪身一收一放,长枪如毒龙出洞,“噗”地捅穿了后面偷袭敌兵的脊柱,巨力把它整个挑飞到半空!
“砰!”骨架砸进敌群里,引起一片混乱的骨裂声。
脚边,城墙根的碎骨堆“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
七具披着破烂铁甲的骷髅,竟然从骨堆里“站”了起来!眼眶里的黑白火焰烧得更旺,结着阵势碾压过来。残破的甲片“哗啦”作响,像催命的鼓点。
压力扑面而来!顾流猛地将长枪倒插进染血的地面!
“嗡——!”
一道黑红色的震波以枪杆为中心扩散开来!地面龟裂,碎石乱飞!冲在最前面的三个重甲骷髅腿骨应声而断!顾流借着反冲的力道,森白的骨脚在枪杆上一蹬,整个骨架像离弦的箭一样腾空旋身!
半空中,长枪顺势拔出,枪身抡圆了,带着全身的重量、离心力和熊熊燃烧的黑红火焰,像陨石天降,狠狠砸向剩下的四个重甲骷髅!
“轰——!!!”
一声爆鸣炸响!气浪裹着碎骨、崩飞的残甲、点燃的黑白火焰,环状炸开!骨粉浓烟弥漫。
几点黑白磷火粘在枪缨上跳跃,把顾流眉骨上方一道深刻的旧伤裂痕映照得格外狰狞——那道烙印,不属于骷髅。
“呜嗷——!”
远处,护城河的血水里传来毛骨悚然的尖啸!更多的白骨,像是受到召唤,密密麻麻地从河床淤泥里爬出来,汇成新的、白森森的死亡潮水,汹涌地扑来!
顾流拄着枪,微微“喘”了口气——意识深处传来激战的震荡感。指骨抹掉脸骨上冰冷的骨粉,枪尖斜斜指向地面。磨砺过的枪刃上,一滴、一滴,挂着苍白的骨灰。
就在这时,一柄锈蚀的骨刀带着恶风,悄无声息地劈向他的颈骨!顾流甚至没回头,骨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微小角度侧身,骨刀擦着颈椎呼啸而过。
同时,手腕一翻,长枪如蛰伏的毒蛇骤然弹射!
“噗!”
枪尖精准地穿透了偷袭者的头骨,黑红火焰顺着枪杆蔓延上去!敌兵眼眶里的黑白火焰瞬间熄灭,骨架“嗤”一声化作飞灰,被腥风卷走了。
“不对劲!难道我方有辅助?”顾流脑袋里的火焰猛跳了一下。
他清晰地感觉到,每杀一个敌人,缠绕在骨头上的黑红火焰就旺盛一分,一股微弱但真实的力量感,正丝丝缕缕地渗入他骸骨躯壳的深处。好像……敌人的“存在”,成了他力量的燃料?
战场已经变成巨大的骨头绞肉机。骸骨碎裂的声音响个不停。
顾流在闪避、格挡、刺杀的空隙,目光扫过战场。己方这些冒着黑红火焰的守卫虽然少,却像被地狱火淬炼过的凶兽!动作更快,力量更猛,撕碎敌人的手法带着令人胆寒的本能效率。这和城头那些沉默的石雕反差巨大,让他骨子里残留的“人性”感到惊讶:“倒是没想到,我方队友全是高配版,也对,这几百个早该散架了。”
手中的长枪再次化作咆哮的黑龙!黑红火焰奔腾,所过之处,敌兵像枯草投入烈火,凄厉地燃烧着化为灰烬。
“守护?重生?也是规则。”混战的缝隙里,顾流捕捉到了关键一幕:不远处,一个黑红火焰守卫被围攻,腿骨被砍断倒了下去。眼眶火焰眼看就要熄灭的瞬间,一道微弱的黑红流光,从古城高耸的塔楼方向疾射而来,注入它散落的白骨中!
“咔…咔咔…”断裂的骨骼在黑红光芒中接驳重组!倒下的守卫眼中火焰重新燃起,烧得更旺,它无声地低吼着,猛地弹起,挥舞着断刀凶悍地扑向敌人!
“循环补充!还能这样耍无赖!”这个发现震动了他的心神,触及了古城残酷法则的核心。
他下意识抬头望天。
那根巨大的香,猩红的火光已经烧过了一半!灰白的香灰像死亡的雪花飘落。然而,香灰还没落地,在半空中就扭曲蠕动,迅速凝聚成新的、冒着黑白火焰的骷髅敌兵,嘶吼着加入战场!
“时间不多了,看来要抓紧时间!”
“糟了!”香火燃尽的景象……冰冷的警兆像毒蛇一样缠绕住他的意识核心。
要是上一次轮回的惨烈结局瞬间“重现”——古城而景象大概会是:
古城崩塌、守卫火焰集体熄灭、香灰像雪崩一样淹没一切的窒息……那种彻骨的“死亡”寒意,一一那真是很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