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楼后的老槐树下，凌美丽盯着那叠淡蓝色信封，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素描本的边缘。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间隙，在信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那些工整的字迹显得更加诡异。
“这些…都是他写的？”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菇勇点点头，从坑里捡起最上面的一封，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是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凌美丽凑近一看，顿时感到一阵恶寒——信里详细记录了她上周的作息：周一下午在画室待到五点二十，周二中午吃了食堂的糖醋排骨，周三体育课穿了一双新的白色运动鞋…
“这不是情书，”菇勇的声音冷得像冰，”这是监视报告。”
凌美丽的胃部一阵绞痛。她突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总感觉有人在书架后注视着她；在食堂打饭时，背后若有若无的视线；甚至是在女厕所洗手时，镜子里一闪而过的影子…
“杜敏怎么会…”她的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菇勇猛地抬头，一把拉住凌美丽的手腕，将她拽到树干后面。他的手掌温暖干燥，与丁老师那种黏腻的触感截然不同。凌美丽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喷在自己耳畔，带着淡淡的薄荷糖味道。
“嘘——”菇勇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眼睛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树丛晃动了几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杜敏。她今天罕见地没穿校服，而是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衬得肤色格外白皙。她手里拿着一个小铲子，正东张西望地寻找着什么。
“果然来了。”菇勇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悄悄按下录像键。
杜敏走到他们刚才站的位置附近，蹲下身开始挖土。当她发现那个浅坑已经被人挖开，里面的信封不翼而飞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慌乱地站起身，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丁老师，东西不见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明明埋得很深的…”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咆哮声，杜敏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是，我马上找…”她挂断电话，开始疯狂地在周围翻找，淡蓝色的裙摆沾上了泥土和草屑，再也不复平时的优雅。
凌美丽的心跳得厉害。她从未见过杜敏这副模样——那个永远从容不迫的学霸女神，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更让她震惊的是，杜敏居然真的在帮丁老师监视她…
“我们该走了。”菇勇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趁她还没发现我们。”
凌美丽点点头，两人猫着腰，借着灌木丛的掩护悄悄离开。直到跑出美术楼的范围，她才敢大口喘气。
“现在你相信我了？”菇勇松开她的手，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凌美丽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夕阳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她突然注意到他右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树枝刮伤的。
“你的脸…”她下意识伸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菇勇摸了摸那道伤痕，无所谓地耸耸肩：”昨晚跟踪杜敏时被蔷薇丛刮的。”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我看到她把一个淡蓝色信封塞进你的课桌。”
凌美丽瞪大眼睛：”我的课桌？”
“嗯，就在你去做值日的时候。”菇勇的眼神变得锐利，”我把它拿走了。”
“你看了？”
“看了。”菇勇的表情变得古怪，”里面是一张美术展的门票，背面写着’周六下午两点，不见不散’。”
凌美丽倒吸一口冷气。这周六她确实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说有人送了她一张门票放在课桌里。她还以为是菇勇…
“所以你今天才会…”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菇勇会突然出现在走廊上救她。
菇勇别过脸去，耳根微微发红：”我只是…刚好路过。”
一阵微风吹过，带着初秋的凉意。凌美丽突然觉得很累，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复杂而危险。她抱着素描本，慢慢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间。
“我该怎么办…”她的声音闷闷的。
菇勇在她身边蹲下，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别回教室。丁老师现在一定在找你。”
“那这些…”凌美丽指了指他手里的信封。
“交给我处理。”菇勇的眼神变得坚定，”我有办法让丁老师再也不敢骚扰你。”
凌美丽抬起头，正想问他打算怎么做，校园广播突然响了起来：”高二(3)班凌美丽同学，请立即到教务处报到。重复，高二(3)班凌美丽同学…”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别去。”菇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是陷阱。”
凌美丽咬着嘴唇：”但如果不去，他们会怀疑…”
“听着，”菇勇突然凑近，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今晚七点，学校后门见。我有东西要给你看。”他的眼神无比认真，”在这之前，找个地方躲起来。图书馆的旧书区，或者体育馆的器材室，哪里都行，就是别单独行动。”
广播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更加急促。凌美丽点点头，看着菇勇把那些淡蓝色信封塞进书包，转身消失在树丛中。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去图书馆。走在路上，她总觉得有人在暗处注视着她，但每次回头都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那些影子扭曲变形，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
图书馆里安静得出奇。凌美丽径直走向最里面的旧书区，那里常年不见阳光，书架间弥漫着纸张发霉的气味。她找了个角落坐下，翻开素描本，无意识地描摹着菇勇的轮廓。
“原来你在这里。”
一个女声突然响起，吓得凌美丽差点跳起来。杜敏站在书架间，逆光中看不清表情。她手里拿着一个淡蓝色的文件夹，裙摆上的泥土已经拍干净了，又恢复了那副优雅从容的模样。
“教务处找你找疯了。”杜敏的声音出奇地平静，”王老师说你期中论文涉嫌抄袭。”
凌美丽瞪大眼睛：”什么？我怎么可能…”
“丁老师发现的。”杜敏走近几步，将文件夹放在她面前，”他说你的论文和网上的一篇高度相似。”
凌美丽颤抖着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她的论文和几份打印出来的网页资料。她快速浏览了一遍，脸色越来越白——确实有大量雷同之处，但这绝对不是她写的！
“这不是我的论文…”她抬头看向杜敏，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们调包了？”
杜敏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聪明。可惜太迟了。”她俯下身，在凌美丽耳边轻声道，”丁老师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今晚七点去美术楼见他，要么明天在全校面前承认抄袭。”
凌美丽的手紧紧攥住素描本，指节发白。她突然注意到杜敏的脖颈上戴着一个淡蓝色的吊坠——和那些信封的颜色一模一样。
“为什么帮他？”她忍不住问出口。
杜敏直起身，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你不懂。”她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对了，别指望菇勇能帮你。他自身难保了。”
“什么意思？”凌美丽猛地站起来。
杜敏回头看她一眼，眼神复杂：”丁老师手里有他父亲公司偷税漏税的证据。”她轻轻叹了口气，”你以为他为什么突然疏远你？”
凌美丽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等杜敏的脚步声消失，她才如梦初醒般掏出手机，给菇勇发了条消息：”出事了，丁老师在找你爸的把柄。”
发完消息，她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二十。距离和菇勇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但她已经等不及了。她必须警告他。
凌美丽收拾好东西，悄悄离开图书馆。走廊上已经亮起了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转过拐角时，她突然听见前方传来熟悉的嗓音——是丁老师，正在和什么人通电话。
“…对，就今晚…美术楼顶层…都安排好了…”他的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那小子敢坏我的事…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凌美丽屏住呼吸，贴着墙慢慢后退。她必须找到菇勇，必须警告他这是个陷阱。但当她转身要跑时，却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急什么？”丁老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美丽同学，我们不是约好了七点见吗？”
凌美丽抬头，看到丁老师镜片后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的手上戴着橡胶手套，正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
她的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里，只剩下素描本落地的闷响，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放学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