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散的甜腻裹着酒气,钻进鼻腔。
闻星洛猛地睁眼,惊悸未散,浑身却软得使不上力。
她感觉自己正蜷在一个温热的胸膛里。
陌生男子的呼吸粗重灼热,一下又一下喷在她敏感的颈侧,激起一阵阵难耐的酥麻。
小腹处有股邪火愈烧愈旺,几乎要焚毁理智。
她本能地想转身贴合那热源。
不对!不对!
脑中警铃炸响!这气味…是合欢散!
而且…她不是在凤栖宫被灌下一杯鸠酒堵死了么?
身后的人…是谁?
她狠狠咬破舌尖,铁锈味弥漫,换来一丝清明。
奋力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目竟是…她出嫁前的闺房帐顶!
右手艰难摸索,指尖终于触到发簪!
她毫不犹豫将簪尖狠狠刺入左肩!
“呃!”
剧痛如冰水灌顶,瞬间冲散了迷乱。
她猛地转头,枕边人熟悉的脸让她如坠冰窟!
宋辞安!她的妹夫!
可眼前的宋辞安分明是意气风发、年轻俊美的模样.
还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衫.
她慌忙摸向自己手背,光滑一片.
那道为新帝挡剑留下的狰狞疤痕,消失了!
啊!啊!啊!
一个荒谬又狂喜的念头闪电般劈开混沌,她重生了!
重生在妹妹与宋辞安定亲的这一天!
前世记忆迅速回归:
妹妹十里红妆嫁入将军府,却落得流放惨死;
而她步步为营,最终凤冠加身却难逃废后赐死!
这么说,妹妹也重生了!
电光火石间,闻星洛彻底清醒。
妹夫之所以躺在她的床上,定是妹妹精心炮制的换亲毒计!
妹妹想换走嫁入皇室的机会!
并将前世流放的苦难转嫁给她!
思及此,闻星洛眼神骤冷。
手中染血的发簪再次扬起,精准刺入宋辞安肩头!
“唔!”
剧痛让沉睡的男子瞬间惊醒,星眸乍开,寒光四射!
他反应极快,反手就要擒拿这胆大包天的刺客。
“别乱动!”
闻星洛抢先一步死死捂住他的嘴。
“宋辞安,看清楚了!我是你大姨姐闻星洛!你我遭人算计,你的好未婚妻正在带人来捉奸!”
宋辞安身体一僵,眼中寒芒与惊疑交错:“为何?”
“为何?”闻星洛冷笑。
“自然是你那心比天高的未婚妻,想另攀高枝,踹开你这绊脚石!废话少说,想保住你我名声,就立刻滚!”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外头传来喧哗声。
“走水啦!快来人啊!大小姐房里走水了!救命啊……”
宋辞安瞳孔猛缩,瞬间明白了这场火的用途,是逼他们仓惶现身,坐实奸情!
他深深看了闻星洛一眼,那一眼复杂难辨。
他猛地甩开闻星洛的手,捂住肩头伤口,毫不犹豫地撞开窗户,翻身消失在渐起的火光与浓烟中。
门外,戏已开锣。
“姐姐!我姐姐还在里面!让我进去!让我救姐姐!”
闻知鸢哭得梨花带雨,拼了命地想往火场里冲,被侯夫人苏氏死死拉住。
“鸢儿!娘知道你姐妹情深!可你身子弱,进去不是送死吗?快!快撞门!救大小姐出来!”
苏氏的声音焦急万分,指挥着下人。
“夫人!门……门从里面锁死了!”
孙嬷嬷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
围拢过来的女宾们窃窃私语,毫不掩饰鄙夷:
“啧啧,二姑娘定亲的大日子,这大姑娘倒睡得沉。”
“长在乡野的,懂什么规矩?怕是无脸见人吧?”
“就是,怎及得上二姑娘知书达理,又觅得宋将军这样的如意郎君……”
就在这时,侯爷闻讯匆匆赶来,一众男宾也跟了过来。
那扇被锁死的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砰!砰!砰!”
撞门的小厮婆子收势不及,纷纷撞在地上。
只见一个女子缓缓走出来,立在灼灼火光前。
手执湿帕捂住口鼻,凤眸微抬扫视人群。
她优雅地福身,“劳烦父亲、夫人和诸位贵客忧心,星洛无事。”
火光跳跃,映照着她被烟熏染的容颜。
众人这才惊觉,这位传言中粗鄙不堪的侯府嫡长女,竟是如此容色倾城!
身姿高挑,眉目如画,丹唇不点而朱…
“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闻知鸢呜咽着,目光却急切朝闻星洛身后看去。
人呢?!她精心安排的‘奸夫’呢?!
闻星洛 没功夫搭理她,径直奔向浓烟未消的下人房,焦急呼喊。
“采葑!采菲!你们在里面吗?应我一声!”
“姐姐!下人房里无人,她们会不会在你屋里?孙嬷嬷!快!快进去救姐姐屋里的人!”
孙嬷嬷心领神会,带着人如狼似虎地冲进房内。
名为搜救,实为搜查!
孙嬷嬷目标明确,直扑大床,一把掀开锦被,空空如也!?
她不死心地趴下查看床底,依旧空荡!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人呢?
被迷晕的宋将军,那么大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屋内翻箱倒柜,一片狼藉。
屋外,火势渐熄,只余青烟袅袅。
侯爷正招呼宾客回前厅去,却听闻知鸢疑惑询问:“爹…宋将军呢?怎么不见人?”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帕子,指节发白。
侯爷一愣:“辞安?他席间更衣去了。去了许久,莫非在客房歇下了?”
众人这才惊觉今日的主角竟然不在人群中。
就在满场疑窦丛生之时,一道低沉冷冽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闻伯父,府上出了何事?可有伤亡?”
众人齐齐回头。
只见宋辞安大步流星走来。
他是武将,身高八尺有余,器宇轩昂。
俊脸线条刚毅,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深邃眼眸下藏着锐利。
不待侯爷回应,闻知鸢惊呼道:“宋将军,你…你是更衣去了?只是姐姐院中失火,已控制住了。”
“嗯。”
宋辞安应了一声,目光带着审视落在了闻家姐妹身上。
闻大小姐神色淡漠。
而闻二小姐…在触到他目光的刹那,脸色唰地惨白如纸。
手中帕子被她无意识地绞紧几乎要撕裂开来。
那惶恐,绝非是担忧姐姐该有的神情。
而且,从前见面都亲昵地称他为辞安哥哥,如今改称他为将军了。
看来…这闻二小姐是真的不想嫁他了。
那她从前处心积虑地接近自己,如今又处心积虑地推开,所求为何?
那攀上的高枝,又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