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太子府暗牢。
石壁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在死寂中发出清晰的滴答声。
姜御淮慵懒地斜倚在紫檀木椅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扶手,另一只手不停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那双狭长的凤眸里翻涌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他薄唇轻启,声音似淬了冰:
“张御医,孤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没想到你竟然想将此事告知母后。”
他原本想着,若张御医识趣的话,还能让他多活一阵子。
可他没想到张御医竟然在离开东宫后,想要偷偷将此事告知给母后。
若不是他事先安排暗卫一直在暗中观察张御医,在他踏入凤仪宫之前将他绑来,恐怕母后那边,便知晓此事了。
跪伏在地的张御医浑身一颤,沉重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哗啦作响。
张御医踉跄着膝行向前,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姜御淮的袍角,月白色的锦缎顿时皱成一团。
“殿、殿下饶命啊!”他仰起布满皱纹的脸,浑浊的眼中满是惊恐。
“求殿下再给微臣一次机会,微臣绝不会将长乐公主的事泄露半分!”
姜御淮忽然轻笑一声,眼底却愈发阴鸷。
他猛地抬脚,狠狠踹在对方心口。
张御医闷哼一声,佝偻的身躯如破布般摔在青石板上,铁链碰撞声在暗牢中久久回荡。
他忽然冷笑一声:“呵,要孤再给你一次机会?”
姜御淮缓缓起身,他居高临下地睨着瑟瑟发抖的张御医,靴底重重碾上对方颤抖的手掌。
骨骼碎裂的声响格外清晰。
“啊——”凄厉的惨叫在石壁间回荡。
“皎皎落水后醒来,记得所有人所有事,却唯独忘记了孤……”
他俯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这事,是母后让你干的吧。”
将张御医抓入暗牢后,他便命人去查了查他。
没想到,张御医竟然是母后的人,甚至皎皎将他给忘了,也是母后让张御医趁皎皎昏迷的时候,给她下了忘情蛊。
张御医脸色惨白,浑身哆嗦个不停。
他朝着姜御淮拼命磕头求饶:
“太子殿下!求求您饶过微臣吧!”
“忘情蛊的事,都是皇后娘娘用微臣家人性命要挟微臣干的!微臣这才不得已而为之啊!”
“微臣保证,一定不会将长乐公主的事情给说出去!”
姜御淮却恍若未闻,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张御医,你知道的太多了,此事若是这事传到了母后耳朵里,那孤的皎皎……可就危险了。”
他眸中寒光乍现,锋利的刃口已抵上张御医的脖颈。
“太子殿下饶命啊!微臣知道错了!求求您……”
“嘘——”
姜御淮打断了他的话,俯身在他耳畔轻声道:“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他指尖微动,利刃瞬间割开张御医的喉管,鲜血如泉涌出,溅在姜御淮阴鸷的脸颊上。
“孤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威胁到皎皎安危的存在。”
他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冷眼看着地上逐渐僵硬的躯体。
殷红的血渍在他的月白锦袍上晕开。
“天枢。”他将染血的匕首随意一抛,“将张御医的尸体处理干净。”
“对外就说,张御医年事已高,自请告老还乡。回乡途中遭遇刺客身亡,孤已命人将其厚葬。”
天枢接过匕首:“属下遵命。”
姜御淮转身走向石阶,沾血的衣袂扫过潮湿的地面,在身后拖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
离开暗牢后,姜御淮去了听月泉。
月色如霜,倾泻在听月泉缭绕的水雾之上,将整个泉池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清辉之中。
姜御淮踏入泉中,褪下的月白锦袍随意丢在岸边,衣摆上暗红的血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缓缓沉入水中,温热的泉水漫过胸膛,氤氲的热气蒸腾而上,却驱不散他眼底的冷意。
他仰靠在池边,闭目养神。
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滴在锁骨处,又无声地融进泉水里。
月光透过轻薄的纱帐,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银辉,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
水波荡漾间,他紧实的肌理若隐若现,肩颈线条凌厉而优雅。
泉水的温度恰到好处,却无法抚平他心底翻涌的思绪。
皎皎。
这个名字像是一根细线,轻轻一扯,便牵出无数记忆。
姜白宁,在未被封为长乐公主之前,名为白皎,是镇北大将军白霄之女。
她出生那年,将军夫人生她时,难产大出血去世。
之后,老夫人便给她取名白皎,养在身边。
后来没过多久,边疆传来消息,镇北大将军白霄与小将军白澈在抵御外敌时,不幸战死。
老夫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受到的打击太大,自此一病不起,没几日便去世了。
从那日起,原本辉煌的镇北将军府就此没落,只留下白皎一人。
皇帝得知此事后,封白皎为长乐公主,冠之国姓,取名姜白宁,交与皇后抚养。
此事一出,皇帝深得民心,百姓人人赞颂皇帝重情重义,厚待将军遗孤。
可无人知晓,未满一岁的姜白宁被接入皇后宫中之后,便被皇后厌恶地扔给了年仅五岁的太子姜御淮。
那时的她尚在襁褓,玉雪可爱,像只软乎乎的糯米团子,不哭不闹,安静得不像个婴孩。
她不会哭,也不会闹,唯独见到他时,才会弯起眼睛,咯咯地笑。
后来她学会说话,开口的第一句,便是软软糯糯的一声“皇兄”。
此后经年,无论他去哪儿,身后总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追着他,一遍遍地唤他“皇兄”。
……
“咔嚓——”
寂静的夜色里,树枝断裂的声音格外清晰。
姜御淮骤然睁眼,眸中寒光乍现,整个人顿时警惕了起来。
他侧首望向殿外,浑身肌肉绷紧。
“喵~”
一声猫叫响起,打破了紧绷的气氛。
他微微眯眼,盯着殿外摇曳的树影看了片刻。
是错觉吗?
为何他感觉外面有人?
他收回目光,重新靠回池边,却未曾注意到,殿外不远处的暗影里,一道白色身影悄然隐匿。
那人唇角微勾,眸光潋滟,朝着泉中的人影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随即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