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幼弟吕惑今日进宫,本想去拜见皇帝,奈何皇帝回绝,只得转道来了椒房殿。
吕惑见长姐端坐上位,倒真有了几分皇后的架子。
“臣弟恭祝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吕盈风疼爱幼弟,满眼含笑地叫素容上了各色茶果招待。
吕盈风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近日皇帝下旨,她妹妹被赐婚给了平定匈奴的骁骑将军。
骁骑将军自宫变一夜便平步青云,有从龙之功,如今得皇帝倚重,将来前途无量。
定是陛下看在她吕盈风的面子上才如此优待,她家现如今也算如日中天,陛下还是顾念旧情的。
“你二姐如今待嫁,嫁妆置办的如何了?”
吕惑不甚在意那些,“应是差不多了。”
“长姐,姐夫为何不见我?”
吕惑家中姐妹都有好前程,独剩他无所事事,不受皇帝赏识。
吕盈风笑容一僵,“不可喊姐夫,宫中不比家里。”
她是最守礼的人,尤其身在皇后之位,更是万分小心,生怕出现差错。
吕惑顿时心生不满,“定是长姐不受陛下恩宠,才没能给我求得一官半职。”
吕盈风诧异,痛处骤然被戳,面上难免挂不住,“你这是什么话?我与陛下是夫妻,一体同心。”
既是夫妻,那更应该爱屋及乌,但吕惑至今庸庸碌碌,见了人还要卑躬屈膝,当真颜面扫地。
吕惑道出所见所闻,“日前陛下在上林苑宠幸一女奴,我看得真切,还一同策马,好不快意。”
虽戴着面具,但能让王显胜鞍前马后的,不是陛下又是何人?
那女奴虽身着粗布衣衫,却姿容绝佳,只是稍显青涩稚嫩,但不难看出有摄人心魄的本事。
相比之下,皇后实在容貌平庸,“长姐古板无趣,难怪至今还没有一儿半女!”
吕盈风被这番话惊得怔住,素容为皇后打抱不平,“少爷这般嗔怪娘娘,可是忘了礼法尊卑?”
吕惑悻悻地撇过头去,“罢,罢,臣弟告辞。”
吕盈风再难支撑,失魂落魄地歪倒下来,素容赶忙上前扶住皇后。
“娘娘莫要往心里去。”
吕盈风无力地摇摇头,“陛下宠幸上林苑女奴,连吕惑都看见了,恐怕长安城人人皆知陛下被迷了心智!”
素容心生疑虑,“可陛下近日照常宠幸宫中妃嫔啊,娘娘日前不是也被陛下昭幸了?”
“可见陛下雨露均沾,只是天下男人,都好个新鲜而已。”
吕盈风却不信,“万花丛中,总有偏爱。”
能让陛下百忙之中抽空也要去上林苑,这个女奴必是有过人的好本事。
“上林苑皆是些不入流的玩意,娘娘不必上心。”素容这般安慰。
吕盈风难以平静,“不入流,却入了陛下的眼。”
上林苑如今住了数十位女郎,封号皆是最末等的良使,其中疯了几个,剩下几个不是病殃殃的就是熬日子,况又非我族类,不足为惧。
只是这女奴又是何许人也?
岳瑶如今不受限制,得以随心所欲地在园中闲逛,李婆子在身旁紧紧跟随,举着遮阳伞,虽不会说话,倒也难得清静。
上林苑中人人皆知岳瑶是皇帝的女人,但具体封号只有上林令的少丞知晓。
仆人们对她颇有敬意,却并不敢与之亲近,以免招来祸端。
因着王公公吩咐过,也没有人敢告诉岳瑶皇帝的身份,全都一致地守口如瓶,讳莫如深。
盛夏闷热难耐,天降小雨,岳瑶躲在碧波榭观景,心事重重地摇着团扇,琢磨着如何逃出生天。
别苑各处她已摸索个大概,只需静待一个时机,只是岳瑶暂且还没有勇气,万一此事败露,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正沉思间,碧波榭突然跑进来两个西域女子,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身段窈窕,打眼一看就是美人。
李婆子对着岳瑶比划两下,又对那两女子行了一礼。
岳瑶只得微微点头示意。
这两个女子眸光诧异地打量着岳瑶,叽里咕噜说了一串悄悄话后,用一口不流利的汉语问岳瑶,“你是新来的?”
岳瑶总不能不理人,“是啊,你们来多久了?”
这里还养西域美人啊,这狗面具当真是艳福不浅。
那两个女子自我介绍汉名,一个叫狄丽,一个叫曼丽,来了有一年多了。
同是天涯被囚人,岳瑶不禁心生怜悯,叹了口气,“这么久还没能走出去呀?”那她岂不是更没希望。
谁知狄丽却面色一变,当即恼了,“你能走出去?”
“那道门我们都进不去,你就更别指望了。”
“别自以为很好看,好看的女人这里多的是。”
她们这些进贡来的女人,没有一个能进得了皇宫的大门,只能蜗居在这上林苑苟且度日,至于皇帝,更是难得一见。
曼丽拉住狄丽斥责她,“不要乱讲话!”
曼丽深知,乱结仇怨,绝非好事。
岳瑶弄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敌意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们也是狗面具的女人?想跟着狗面具回家,却进不去那道门?
这狗面具还真是处处留情。
曼丽心平气和地同岳瑶致歉,“我妹妹不懂事,你不要和她计较。”
岳瑶摆了摆手中的团扇,想到自己大概和他们是竞争的关系,就丑话说在前头。
“我无意和你们争什么,在这里的女人,都身不由己,何必彼此为难呢?”
都是王公贵族豢养的囚鸟,以色侍人,强颜欢笑,还要分什么你高我低吗?
狄丽依旧不屑,看着岳瑶的眼神都带着鄙夷,“姐姐,你看她穿的跟个女奴似的,身份还不及我们呢,你为什么怕她?”
岳瑶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的衣衫,是挺粗糙的,果然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罢了,不理会他们就是了,等雨停了就回去。
曼丽不得已严厉地压过狄丽,用维语警告她,“闭上你的嘴。”
随后曼丽一脸温和地朝岳瑶行礼,“姐姐叫什么,我们交个朋友。”
伸手不打笑脸人,岳瑶也只得告知,“我叫幺幺,姐姐不必多礼。”
曼丽伸手朝西边一指,“我们住在那边的望月楼,姐姐若是得空,可来坐坐。”
这二人与岳瑶志向不同,恐怕做不成朋友。
但岳瑶还本着不得罪人的想法,嫣然一笑,“好。”
细雨将歇,姐妹俩先行打伞离开了,狄丽心中不忿,频频回头张望,恨不得岳瑶失足掉下碧波湖才好。
突然!
“姐姐,你看那人,是不是陛下!”
曼丽转头,只见一玄色衣袍、头戴面具的男子步履匆匆,直奔岳瑶而去,一走近便不由分说便将岳瑶拥进怀中,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那男子看身形,宽肩长腿,还真像是陛下。
她们姐妹俩被敬献来时,曾有幸为皇帝献舞,是以和皇帝有过一面之缘。
再看那后面一众奴仆严阵以待,纷纷回避,这人除了陛下还能是谁?
何况这上林苑中的女人,除了陛下,谁敢染指?
狄丽满眼惊喜,“姐姐,这女人竟能见到陛下!”
但转头狄丽又想到,“完了,我刚才对她不敬,她不会叫陛下惩罚我吧?”
曼丽担忧地看了眼狄丽,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