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营房的新兵全都看向他俩。
远离家乡的孤独,并没明显出现在一群少年身上,唯独沈越是个异类。
他才五六岁的时候,爱他疼他的妈妈因病离世,打那之后,他的生活中除了外公外婆就是严厉且不苟言笑的父亲。
而父亲沈绥又是军区最为铁面无私的首长,年轻有为,对他这个儿子要求很高。
沈越第一次遇到沪市姑娘,总是忍不住想靠近她,一副赖皮样,钻进季宁的被窝,灵机一动:“你不是想知道王牌之师驻扎边境的事儿?”
“爱说不说,我随便问问,不用在意。”季宁生怕被这人发现自己的女子身份,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手肘推了推挤在旁边的少年。
“晚上在训练基地,得遵守部队纪律,不能随便拉家常,但是现在我们可以躺着拉家常。”
沈越这般说着,一条手臂穿过季宁后背,极其自然的横放在枕头上。
身躯也往被子里面沉了下去。
“你回自己床上睡觉,一样可以拉家常。”季宁微微侧头,目光不急不缓的扫过癞皮狗,在众人的迫切期待中,“赶紧的,否则我叫郝班长。”
眼见季宁态度强硬,沈越灰溜溜的在大伙看热闹的眼神中,掀开被子回自己的床铺。
面对季宁这边侧躺下去,手掌枕着脸颊,定定地瞧着姑娘。
“聊吧。”季宁不便换上带来的睡衣,跟其他老乡一样,身上穿着秋衣秋裤,钻进被窝,躺平后侧过脑袋看着沈越。
他没说话,眼眸直勾勾看着她,喉间悄悄吞咽着。
沈越俊朗的眉宇逐渐舒展,声音很轻:“明天下午去我家,我给你找点好吃的。”
“你们家都有什么好吃的?”季宁当即就以为他妈在家做饭,家属院的伙食肯定比吃饭堂大锅菜好,有点动心了,“你们家是不是家属院伙食最好的?”
原本以为对方会炫耀自家伙食,但是沈越眼神闪躲,并没炫耀首长家的伙食有多好。
同时,又很担心姑娘嫌弃他没有妈妈。
他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还算好看,转而轻笑道:“我这次从城里回来,带了饼干,奶糖,还有瓜子花生,一大包呢,全是我外婆准备的,明天你去我家,我拿给你吃。”
同一间营房的新兵,听到沈越如数家珍的说出了这么多零食,情不自禁的吞着口水。
即使是他们这些来自沪市的孩子,家里也没有富裕到可以随便吃这些零食。
有人连忙从自己床上爬起来,小声问:“沈越,明天我跟你去家属院参观参观!”
“我也去!”
“只要你爸不在家,我也想去参观你们家。”
沈越忽地脸色一沉,挺冷淡的,挥了挥手,“一边凉快去!”
“你这就小气了啊,大家都是战友,想去参观你们家还得挑人?”季宁嘴里带着几分讥诮,随后撇头看了一眼沈越,道,“算了,不说闲话,你说说边境,近期应该不会爆发战事吧?”
沈越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正要开口,话头便把人打断。
“明后天晚上,可能就轮到我们营房守夜站岗了,我可以帮你站岗!”突然,有个脑子机灵的家伙旁若无人的现场交易夜里站岗这份苦差事。
有人提到了夜里站岗,顿时,营房里面便是七嘴八舌的聊开了。
方勇双手枕着脸,安静地看着季宁的侧脸,怎么看都觉得舒服,怪不得沈越一来就要钻他被窝呢。
值夜站岗是每天晚上两个兵一组,每组站岗2小时。
他们仨是连着的,所以季宁脑子里面当即开始琢磨着,明天可以和几个战友商量,帮她站岗。
当然,她也不会白白让战友帮忙,还是要酬谢他们。
她空间里面那么多好东西,随便掏出一件,都能吸引战友们的清澈雪亮的公狗眼。
“季宁,明晚我们一起站岗。”黑乎乎的营房里面,沈越突然又从自己床上跑下来,半蹲在季宁床边小声说。
这一幕,看得隔壁的方勇都忍不住支起脑袋看过去。
季宁瞪着一双眼睛,“不用你好心。”
趴在她床边的少年深沉的眸子蕴着潮涌,瞧着比窗外的夜色还深,凑近她耳边,吹拂着热气:“咱俩一起站岗,我给你讲我们学校的趣事儿,或者咱俩交换自己上大学的趣闻?”
季宁没回答他。
窗外响起了口哨声。
“查房的来了,睡觉,睡觉…”睡在靠窗的兵,半支起身躯,看到窗外检查就寝的干部打着手电,示意大伙赶紧闭紧嘴巴。
翌日,窗外还才蒙蒙亮,起床的军号声嘹亮。
季宁掏出怀表,打开一瞧,6点整。
这批新兵,有一半以上都是沪市人,从小到大没有住过学校集体宿舍,更没有听到起床军号就一个翻身爬起来的意思。
营房里面,除了最里面两张床有起床动静。
其他人似乎还没转换过军人的身份,对军号声迟钝的继续呼呼大睡。
沈越白天看着一副懒散,早上起床,动作比兔子还要快。
他看到季宁还在打哈欠,已经从床上坐起来,麻溜的穿衣服,“季宁!你动作快点,趁他们还在睡,我们赶紧去水房抢位置。”
“你可以回家属院洗漱啊。”
季宁其实就是想把沈越支走,省的老是有一双眼睛盯着她的活动轨迹。
“我现在是新兵,早上回家属院,肯定被我爸骂的狗血淋头!”沈越自嘲的笑了笑,下床的动作飞快,穿上袜子,套上解放鞋,手指娴熟的叠被子。
他俩的说话声吵醒了方勇。
少年身板一蹬,立刻就爬起来了。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方勇早上还得起床给家里人做早饭,所以他倒是还好,入伍之前就在家有着良好的作息,小伙子迅速起床换好衣服,下床叠被子。
郝班长看到新兵连所有营房都还关着门,气不打一处来,挨个踢门进去吼人。
“起床起床!”郝班长的粗嗓门终于来到了5号营房门口。
季宁手上叠被子整理内务也很麻利,几乎是和沈越同一时间搞好床铺,从抽屉下边拿起洗脸盆,装着漱口杯等物品,去水房洗漱。
“从今天开始,早上集合迟到一分钟的,罚扫厕所三天。”郝班长走进5号营房,冲着一脸懵逼的新兵高声道。
有的兵这才反应过来,一副还没睡够的样子,睁开朦胧眼睛。
但是听说迟到会被罚扫厕所,所有的兵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从床上跳下去。
晨间广播,正在播放革命经典歌曲:“团结就是力量……”
新兵们冲出营房集合的时候,部队高音喇叭通报当天的军事训练安排:“常规甲种兵…,新兵连进行队列训练、枪械操作、战术演练等。”
“倒计时5、4、3、2、1!”郝班长站在营房外面空地,卡着手表的秒针,一副幸灾乐祸的宣布,“迟到的全部排到那边!”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些新兵还没睡够…”
郝班长一番巡视下来,记下了三十几个迟到的新兵,“你们这些人,早上十公里拉练回来,我会两两一组,给你们制定一个三天扫厕所、扫操场的表格。”
转身回到队列正前方,经过队伍最左边,郝班长眼神掠过头排的大高个,吓了一跳:“沈越,你是不是不晓得自己站第几排?”
沈越眼观鼻,鼻观心,“班长,早上拉练,我最熟悉,所以我自告奋勇带队。”
还没等郝班长回答,不远处,卢境暄一身军装朝新兵连营房走过来。
“赶紧给我站后边去!”郝班长盯到了师座帅气凛然的身影,连忙小声叫道。
沈越也看到了那道熟悉人影,顿了顿,很是奇怪师座大清早跑来新兵连凑什么热闹。
回头看了看季宁,眼神温柔,“队伍跑出部队了,我再上前边来陪你。”
郝班长一双绿豆眼逐渐放大,他俩仅仅认识半天而已,亲密到了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