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了。
忙音在耳边响起,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苏雨柔握着手机,僵立在原地。书房里浓郁的香气此刻变得无比呛人,直冲她的鼻腔和大脑。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闪过爷爷病床上殷切期盼的眼神,哥哥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还有“雨霁”实验室里那些蒙尘的设备……下周三!像一把悬在头顶的闸刀!
巨大的压力和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沿着书桌边缘软软地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后背抵着坚硬的桌腿,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迅速洇湿了米白色的丝质衬衫前襟。那压抑的、绝望的哭泣,像受伤小兽的呜咽,在堆满香材和失败试纸的密闭空间里,微弱地回荡着。
她蜷缩在地板上,被巨大的阴影笼罩,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泪水无声地滑落,洇湿了昂贵的地毯,留下深色的印记。空气里浓郁的香气此刻像粘稠的胶水,堵得她无法呼吸。下周三,那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神经上。
就在这时——
书房厚重的实木门外,响起一个极其轻微、几乎被地毯完全吸收的“咔嚓”声。
那是陶瓷杯碟底座轻轻磕碰在木质托盘边缘的声音。
苏雨柔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冻结成冰。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她猛地抬起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瞳孔因极度的惊恐而骤然收缩,死死地盯住房门。
门外……有人?!
刚才她和哥哥那通绝望的通话……那些卑微的哀求,那些关于苏家破产、关于“雨霁”危急的每一个字……
难道……都被听去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脖颈,勒得她几乎窒息。她甚至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哭泣,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一尊被瞬间抽走了灵魂的冰冷石像。书房里死寂一片,只剩下她自己如擂鼓般疯狂撞击着耳膜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下一秒,一声突兀的、刺耳至极的脆响,如同平地惊雷,狠狠撕裂了门外的死寂!
“哐啷——!”
那是上好的骨瓷咖啡杯被狠狠掼在地上、粉身碎骨的声音!瓷片四溅飞射,滚烫的咖啡液泼洒开来,浓烈的、苦涩的香气瞬间穿透了厚重的门板,蛮横地侵入了苏雨柔的书房,与里面复杂的香材气息猛烈地冲撞在一起!
那声音里蕴含的暴怒和震惊,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苏雨柔的心上!
冰冷的恐惧像无数根细针,瞬间扎透了苏雨柔的四肢百骸,让她动弹不得。门外那声瓷器的爆裂,如同宣告末日的丧钟,狠狠砸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滚烫的咖啡苦涩气息穿透门缝,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紧绷的神经。
书房的门把手,毫无预兆地、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猛地向下一压!
“咔哒!”门锁的金属弹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紧接着,厚重的实木门被一股蛮横的巨力从外面狠狠踹开!
“砰——!!!”
门板重重砸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书房仿佛都随之震颤。刺眼的光线从明亮的客厅汹涌而入,瞬间驱散了书房内相对幽暗的光线和浓郁的香氛气息,也照亮了空气中尚未落定的尘埃。
林墨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像一座骤然降临的、充满暴戾气息的山峦。客厅水晶吊灯惨白的光线从他背后倾泻而下,将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冰冷刺目的光晕,却将他的脸孔彻底沉入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如同地狱深渊里爬出的恶鬼,死死地、精准地钉在瘫坐在地板上的苏雨柔身上。
他身上还穿着笔挺的深色西装,但此刻一丝不苟的精英形象荡然无存。领带被粗暴地扯开,歪斜地挂在颈间,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剧烈起伏的胸膛。额前有几缕不听话的黑发垂落,非但没有减弱他的戾气,反而增添了几分濒临失控的狂乱。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抑着风暴的声响。
书房里复杂精妙的香气,与他身上席卷而来的、混合着顶级雪茄余烬、昂贵威士忌以及此刻浓烈咖啡苦涩的气息猛烈碰撞,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场。
苏雨柔在他踹门而入的瞬间,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她下意识地用手撑住冰冷的地板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早已退无可退,后背紧紧抵着坚硬的书桌腿。她仰着头,脸色惨白得如同被抽干了所有血液的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哆嗦着。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照着门口那尊煞神的身影,里面翻涌着无法掩饰的惊惶、绝望,以及被彻底撕破伪装后的脆弱。
林墨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烙铁,在她脸上寸寸刮过,最后落在她依旧握着手机、指节泛白的手上。那眼神里的暴怒和冰冷的嘲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刃。
他向前一步,沉重的脚步踩在书房厚厚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却带着千钧的重量,一步步逼近。
苏雨柔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看着他逼近,巨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愤怒、酒气和咖啡苦涩的味道越来越浓,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想开口,想解释,哪怕是最苍白的辩解,但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急促而破碎的喘息。
林墨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站定,居高临下。他微微俯身,阴影彻底将她吞噬。冰冷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