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坐在幽暗的房间叹口气,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这种关在家里,安安静静地待着,外面的喧嚣都与她无关的日子。
她像一把生锈的锁头,静静地挂在门上,她的存在对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太大的意义。
“念念?你起来了吗?”
林建军敲了敲门,低声道:“爸爸能进来吗?”
林思回过神:“爸爸进来吧。”
林建军开门走进女儿的屋子,见她坐在床边,似乎是刚睡醒的样子,便关心地问她:“坐那么久火车累不累?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林思摇摇头:“我没事,睡了一会好多了。”
林建军这些年照顾病弱的大女儿已经有了经验,看她的脸色就知道身体应该没出大问题。
“没事就好。”
林建军看了眼外头,吴美兰回来就去外头跟隔壁邻居一块做饭去了,这会她不在,父女俩才有机会秘密对话。
“你妹妹呢?你们俩在搞什么鬼?”
林思看着他,知道这事瞒不住,便把实情告诉了他。
“你说什么——”
林建军站起来:“你们,你们也太大胆了,竟然敢交换身份。”
林思抿着嘴,仰头去看他,心里回想着林念的交代。
“如果爸爸知道以后生气了,你就朝他撒撒娇,或者哭一哭,他肯定心软。”
林思咬了咬唇:“爸爸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念念心疼我,才让我回来的,你生我的气,不要生妹妹的气。”
林思本想演一演,但话一说出口,自己就哽咽了。
压根不需要演,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
林建军听见女儿语气中的委屈,心顿时就硬不起来了。
那本来就刚升起来的火气,“唰”一下被浇灭得彻底。
林建军抹了把脸,拉了椅子过来,坐在女儿面前。
“思思,在乡下是不是过得不好?你信里怎么没有说,念念又怎么知道的?”
他必须把事情都问清楚,才好判断接下来怎么处理。
林思不敢告诉父亲二狗子的事儿,只说:“爸爸,我就是不会干活,太累了,念念说她梦见我了,她怕我吃不了那些苦,要替我留在那儿。”
林建军听出这其中还有别的事情,她没有说。
肯定是林思在乡下发生了什么,林念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也好,你确实不适合在乡下生活,你从小就没怎么出过门,这么一走,爸爸妈妈晚上都睡不好觉。”
林建军没有逼问她,姐妹俩做都做了,他还能怎么办?
至于具体的,等问林念吧。
“你们胆子真是太大了,那现在你回来,打算做什么?”
林思手抓着衣角:“我替念念去上班。”
“你?”
林建军看着她:“你是说,你用林念的身份,去厂里上班?”
他心里觉得这事太荒谬了,姐妹俩互换身份就算了,现在林思还要用林念的身份在外行走。
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可不得了。
林思竭力劝说:“爸,你就让我去吧,念念厂里的人不知道她有双胞胎姐姐,即使我表现有什么不对,他们应该也猜不出来,再说,我会努力不让人看出来的。”
林建军看了她好一会,面对女儿哀求的目光,他又一次妥协了。
“你们姐妹俩都商量好的,我还能拿你们怎么办?”
林建军自嘲道:“别人都说儿女都是来讨债的,我家有两个讨债鬼。”
林思扯了扯他的手臂:“爸爸,谢谢你,还要你帮我保守秘密。”
林建军拍拍她:“不用谢,我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林建军调侃了一句,又看一眼外头:“真不告诉你妈?”
林思抿着嘴摇头:“她看不出来就不告诉她了,爸爸,我想知道,用念念的身份活着是什么感觉。”
其实她从小就很渴望成为妹妹那样的人。
她活泼开朗,每天可以在外面跑跑跳跳。
经常能听见她哈哈大笑的声音。
很多邻居长辈都喜欢她。
林思只能拖着病弱的身子躲在家里,窥视着妹妹的生活。
她羡慕,也向往着成为林念那样的人。
听女儿说得可怜兮兮,本来就是个女儿奴的林建军彻底妥协了。
晚上一家三口在一起吃饭,吴美兰边吃边念叨:“你姐姐在乡下不知道吃什么,她身体不好,要是吃得太差病了怎么办?”
林思想也不想说:“她现在身子挺好的,乡下也不会饿肚子。”
吴美兰皱着眉埋怨:“她身子没你那么好,吃不了苦的,唉,当时就不该一时疏忽,让她报名下乡。”
林思看了她一眼,当她是林思的时候,这些话自然都是关心。
可当她是林念,这些话就变成了母亲偏心的证明。
吴美兰这话看似是在心疼林思,其实未尝没有埋怨林念的意思。
林思同时也困惑,如果吴美兰真的偏心自己,为什么自己就坐在她的面前,她却没有认出来呢?
林思纠结的心情没有人知道。
她手里头有林念的假条,林念还有一天的假期。
但林思不想在家里待着了,她跟林建军和吴美兰说了一声,想第二天一早就回去食品厂上班。
她现在是“林念”,吴美兰没有一点不放心的。
林建军倒是忧心忡忡,担心大女儿会露馅。
但他也没有办法,孩子态度很坚决,这事只能让她自己去面对了。
夜晚,月光洒满大地,林念抬头看着逐渐圆满的月亮,脑子里想着林思。
她应该已经到江夏市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让人认出来。
不过如果林思让人认出来,大概这会她也会被找上门吧。
“林思同志今天拿了八个工分呢。”
林念刚回过神,就听见刘红艳正在夸她。
“我就知道你是很能干的,你可是咱们女知青的骄傲,未来的铁娘子。”
林念龇牙笑:“红艳姐你很有眼光嘛。”
她是真的能干,并不需要谦虚。
“林知青,你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啊?”
齐全一脸好奇:“你之前五个工分都拿不到,现在一下子拿八个工分,吃什么灵丹妙药了?”
林念便把跟陈婶子和李大娘说的那套水土不服的解释又拿出来。
“我之前是不太舒服,现在都好啦。”
“嘁,会干农活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个瘦巴巴的男知青突然开口嘲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