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记带着几名宫娥拦住叶云蘅的去路,脸上挂着假笑:“还请叶大人随本官前去验身。”
落后一步的银翘见状,三步并作两步挡在叶云蘅身前:“典记大人,叶女医是陛下亲封的女医官,不是宫女秀女,这是验的哪门子身?”
典记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袖:“银翘姑娘有所不知,近来宫中混入些不干不净的人。贵妃娘娘特意嘱咐,凡是新入宫的,都要验明正身。”
“笑话!”银翘冷笑,“奴婢入宫七年,从未听说医官也要验身。典记大人倒是说说,这是哪条宫规?”
典记被问得一滞,随即抬高声调:“这是贵妃娘娘新立的规矩!怎么,银翘姑娘是要抗命不成?”
“新立的规矩?”银翘寸步不让,“奴婢怎么没见尚宫局发过文书?典记,你莫不是假传懿旨!”
典记脸色一沉,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一个乡野来的女郎中,谁知道是什么来路?贵妃娘娘说了,这等来历不明的人,必须验过才放心!”
“放肆!“银翘厉声喝道,“叶女医是陛下钦点,你这话是在质疑圣裁?”
典记被这话吓得后退半步,但很快又挺直腰杆:“本、本官这也是为宫中安危着想!来人,带叶女医去验身!”
她身后几名粗使宫娥闻言就要上前。
银翘一个箭步挡在中间,从腰间解下御赐腰牌:“我看谁敢!我乃御前宫女,今日倒要看看,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动陛下亲封的女医官!”
宫娥们见到腰牌,顿时畏缩不前。
典记脸色铁青,突然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贵妃娘娘的令也敢不听?给本官把人带走!”
就在宫娥们犹豫着要上前时,银翘一把拉住叶云蘅的手腕:“走!我们这就去面见陛下,让陛下评评理!”
典记闻言脸色大变,慌忙拦住去路:“银翘姑娘何必小题大做?不过是个例行公事……”
“例行公事?”银翘冷笑连连,“好啊,那咱们就去找尚宫大人,看看这到底算哪门子的例行公事!”
典记顿时慌了神,额角渗出冷汗。
她咬了咬牙,突然朝身后宫娥使了个眼色:“还不动手!出了事自有贵妃娘娘担着!”
几名膀大腰圆的宫娥立刻扑了上来,银翘护着叶云蘅连连后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尚服步伐沉稳端庄,缓步而来:“何人在此喧哗?”
典记见状,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连忙走上前去,谄媚道:“尚服大人明鉴。叶女医初入宫中,自是要验明正身的,下官也是奉命行事。”
尚服冷冷瞥了典记一眼:“宫中的定例,从未有过要验女官的道理。典记大人还请回吧。贵妃娘娘那里,本官自会去解释。”
典记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却也不敢再争辩,只得咬牙朝尚服福了福身,而后拂袖而去。
她身后的那群宫娥见状,也纷纷低头退下,不敢再多言。
典记一走,叶云蘅心中松了一口气,忙带着银翘一起上前,向尚服行礼道谢:“多谢尚服大人解围。”
尚服却摆摆手,亲自将叶云蘅扶起:“叶大人不必多礼。叶大人的官服,本官会亲自盯着进度,早日给叶大人送去。”
叶云蘅忙道:“有劳尚服大人费心了。”
拜别尚服,出了尚服局,叶云蘅看着身旁的银翘,想起她刚刚那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心中感动,忍不住道:“银翘,刚刚谢谢你啊。”
银翘得意地扬起脸,昂首挺胸,还故意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
“姑娘不必客气,是那群人蠢笨,姑娘现在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他们竟然也敢招惹,到时候怕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银翘忙握住叶云蘅的手:“姑娘别同他们一般见识,奴婢先送姑娘回住处吧!”
没想到初入宫中就有人给自己出头,叶云蘅心中一暖,点点头,跟着银翘就往紫宸殿的方向而去。
紫宸殿外头,候着一名身着深蓝色宫装的嬷嬷。
她虽已不再年轻,甚至步履蹒跚,却目光如炬,虽只身一人,却有千军万马之势。
那嬷嬷走至叶云蘅身前,朝叶云蘅欠了欠身。
“见过叶女医,老奴乃紫宸殿掌事宫女吴兰芝。陛下有令,叶女医今后便住在紫宸殿内,好就近为陛下诊治。叶女医的住处已经安排妥当,还请叶女医随老奴来。”
说着,吴嬷嬷做了个“请”的手势,目光温和地看向叶云蘅。
叶云蘅却在这一瞬间有些恍惚,眼眶微微发红。
眼前的吴嬷嬷,正是她当年的陪嫁丫鬟兰芝。
一别数年,兰芝已不再年轻,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澈。
看她头顶珠翠,衣着光鲜,叶云蘅想,这些年,萧烬夜应该待她不错,随即心中稍稍有些安慰。
夕阳的余晖洒在宫墙上,拉长了三人的影子。
叶云蘅看着前方那道熟悉又陌生,还有些微跛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
叶云蘅的住处被安排在紫宸殿西偏殿之后的西围房里。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倒勉强是个单间。
隔壁就是一个小药房,另一个隔壁则是宫女们住的大通铺。
兰芝带着她们进去的时候,正有一名宫娥在整理床铺。
那宫娥听见动静,连忙转过身来,见是兰芝一行,立刻迎上前欠身行礼:“吴嬷嬷安康,银翘姐姐好。”
她的目光落在叶云蘅身上,随即笑盈盈道:“这位应该就是叶女医了吧?奴婢白芍,以后便伺候姑娘了。若伺候得不好,姑娘可千万别嫌弃!”
这边兰芝还没发话,银翘已是满脸不乐意:“不是,白芍,你怎么回事?李总管可是让我伺候姑娘的,你怎么也跑来凑热闹?”
白芍闻言,连忙上前捉住银翘的手,摇晃起来:“好姐姐,李总管也让我跟着来伺候了。姐姐难道嫌弃我不成?”
银翘把手抽出来,撇了撇嘴:“自然嫌弃!你被子叠得差,衣服还洗不干净,手劲还大。上回不仅把衣服洗坏了,还把我手掐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