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一听，顿时瘪了嘴，眼眶微红，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叶云蘅见状，连忙上前握住她俩的手，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用不着你们伺候。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们别争了……”
却不料，银翘和白芍同时回头，异口同声地喊道：“不行！”
叶云蘅被她们的反应逗得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兰芝站在一旁，看着她们三人，笑着摇头：“好了，白芍，你去把被子叠完，再把叶女医的东西收拾好。银翘，你去帮叶女医把药箱准备好。晚些时候，还请叶女医给陛下请脉。”
兰芝这么一提醒，叶云蘅倒是想起来了。晚上的药还没煎呢，不过这也不急，现在更重要的是……
叶云蘅走到兰芝面前，福了福身，将她请到一旁落座。
叶云蘅半蹲在兰芝身前，细细查看她的膝盖，指尖轻轻按压：“嬷嬷这腿疾可是每到下雨天就会加重？”
兰芝轻叹一声：“是啊，严重时，老奴甚至站不起身，连走路都成问题。”
叶云蘅眉头微蹙，沉吟片刻，道：“嬷嬷这腿疾是寒气入骨，加上年岁渐长，气血不畅所致。我这两天配个膏药和汤药，嬷嬷按时内服外敷，腿疾便会好些。”
兰芝展颜一笑：“多谢姑娘费心。”
“嬷嬷不必客气。只是…”叶云蘅顿了顿，抬眼看向兰芝，“我瞧着，嬷嬷这腿疾，可是有些年头了？”
兰芝闻言，微微一怔，思绪仿佛被拉回了多年前：“是啊，这腿疾……已有十六年了。”
她目光渐渐飘远，眼眶微微湿润，轻叹一声：“当年，昭怀皇后便在老奴怀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老奴抱着她的尸身，在雨中跪了整整一夜，等到翌日天公大亮之时，才等来了匆匆赶回的陛下。”
叶云蘅立刻抓住了关键字，眉头微皱：“回？”
所以，那夜萧烬夜根本不在凝霜殿，甚至可能不在东宫。
兰芝淡笑：“老奴也是后来才知，当年先帝突然驾崩，陛下将消息瞒下，暗中整顿朝堂，巩固社稷，待稳住局势之后，才公布先帝驾崩的消息。”
“不曾想，待一切安排妥帖之际，得知的，竟是昭怀皇后的死讯，只是陛下再匆匆赶回来时，什么，都已经迟了……”
叶云蘅听到这里，心中一阵酸楚，眼角噙了泪，自嘲一笑。
所以，她苦等一夜，苦求一夜，等了个空，求了个无。
叶云蘅心中一阵酸涩：“那陛下当时为何不同昭怀皇后说清楚呢？那样她也不至于被困东宫，苦等苦求，到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兰芝闻言，微微一顿，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看向叶云蘅：“姑娘此话，可是有些僭越了。”
叶云蘅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起身，朝兰芝福了福身：“嬷嬷恕罪，我一时失言，还请嬷嬷莫要怪罪。”
兰芝这才神色缓和了些，重新露出了笑颜，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是轻轻拍了拍叶云蘅的手，告诫道。
“姑娘此话，可千万莫要在陛下面前说。宫中规矩森严，一言一行皆需谨慎。”
叶云蘅低下头，心中暗忖：谁要跟那王八羔子说这些！
她压下心中的情绪，伸手扶起兰芝：“嬷嬷，我扶您起来。”
兰芝点点头，借着叶云蘅的力缓缓起身。
叶云蘅一边扶着兰芝往外走，一边听她说道：“老奴见姑娘觉得亲切，一见如故。姑娘以后若有为难之处，尽管来找老奴便是。”
叶云蘅心中一暖，低声道：“多谢嬷嬷。”
兰芝又拍了拍她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慈爱：“好孩子，这腿疾真治不好也不打紧。老奴已抚养太子成人，心中已无牵挂，便是即刻要去见昭怀皇后，老奴也是乐意的。”
“抚养太子成人？”叶云蘅双眼蓦然睁大，心中隐隐有所期待，忍不住追问道，“那太子可是……”
兰芝却只是朝她摆摆手，转身独自步入夜色之中。
只留下叶云蘅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兰芝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思绪翻飞。
难道太子就是阿豆吗？
不急，总要见的。
*
送走了兰芝，叶云蘅便带着银翘去了小药房忙活了起来。
小药房虽只有方寸之地，却布置得极为精巧。
紫檀木打造的百子柜占据了整面墙壁，每个小抽屉上都贴着烫金的标签。
叶云蘅纤细的手指轻轻拉开标着“川芎”的抽屉，用戥铊取了三钱来。
只是她将药材凑到鼻尖轻嗅，眉头微蹙，这气味似乎过于辛辣了些。
她又对着烛光细细察看，只见断面纹理略显粗糙，与记忆中的川芎有些差异。
“姑娘，水已经烧好了。”银翘蹲在小火炉旁，见叶云蘅迟迟不动，便起身走了过来，“可是有什么不妥？”
叶云蘅将手中戥铊递给银翘：“你闻闻看。”
银翘接过药材，学着叶云蘅的样子嗅了嗅，疑惑道：“嗯……好像味道有些冲？”
“这不是川芎。”叶云蘅沉了声，“倒像是独活。二者外形相似，但药性却不相同。”
银翘闻言，连忙指向抽屉上的标签：“可这上头明明写着川芎。”
叶云蘅没有答话，而是转身又打开了标着“天麻”的抽屉。
刚一拉开，一股淡淡的咸腥味便扑面而来。她拈起一片天麻轻轻一捻，指尖立刻沾上了一层细小的盐粒。
叶云蘅冷笑一声，将天麻丢回抽屉：“盐水浸泡过的天麻，药效十不存一。”
银翘脸色骤变：“这，这可是尚药局送来的药材！”
叶云蘅拍了拍手上的药末，嘴角勾着一抹笑意：“前有女官验身，后有药材掉包。看来我才刚刚入宫，就有人存了心要让我难堪。”
她缓步走到窗前，望着院中摇曳的宫灯。
这宫中给人使绊子的把戏，她前世早就司空见惯了。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目光扫过那些被动过手脚的药材。
既然有人想玩火，那她不介意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些。
毕竟，在这深宫之中，能得圣眷便是最大的筹码。
而她叶云蘅，现在恰好是当今圣上面前最得宠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