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惊的一声刺客,成功将夜巡的侍卫吸引了过来,为首之人还是卫迎山的老熟人。
还没晋升为羽林军统领的宋寒松。
作为皇城的守卫军,他自然见过这位今日才回宫的公主。
“大公主。”
“那里,那里有动静。”
卫迎山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忙不迭的指向发出声响的位置。
身披铠甲手持利刃的宋寒松,目光凛冽的扫过去,训练有素的侍卫闻风而动,不费吹灰之力将藏在暗处鬼祟的人给逮出来。
“放肆!知道你们抓的是谁吗?”
朦胧的夜色里,卫宝画和贴身宫女被侍卫钳制着从花坛后出来,面上羞愤不已。
她只是想见见自己的刚回宫的孪生姊妹,但从今日母妃还有周围人的反应,这位刚回宫的姊妹好似不太喜欢她们。
刚走到云意宫附近,在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没有过多犹豫便带着贴身宫女,藏在暗处,以免惹对方不高兴。
不成想居然被人当成了刺客。
卫宝画咬着唇,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眼睛盛满了委屈,一言不发。
身侧的贴身宫女哪里看得主子受这个委屈,怒目圆睁的瞪着眼前几个以下犯上的人,嘴里斥道:“好大的胆子,还不放手!”
待侍卫看清楚被自己钳制的人是谁后,神色一慌,赶紧将人放开:“公主恕罪!”
卫宝画还没说话,贴身宫女却是迫不及待的斥责:“你们以下犯上,对大公主不敬,罪无可恕!”
傲慢的视线扫过众人,最终停在嘴角噙笑的卫迎山身上,漫不经心的行了个礼。
“宋副统领,虽是夜黑风高,作为羽林军副统领,怎么能犯这种连主子和刺客都分不清的低级错误。”
宋寒松垂下头请罪:“是属下的失职,还望公主……”
“停停停。”
卫迎山一脸兴味的打断了这位大宫女继续呈威风,径直对宋寒松道:“宋副统领是吧?这么快请罪做什么,她们说自己不是刺客就不是刺客?可不能因为身份连该走的流程都不走。”
“人心叵测,谁知道她们黑灯瞎火的有明路不走,躲在暗处做什么,本公主觉得还是要将人扣押起来审问一番才好。”
“要是有人用身份压人本公主可以陪你去父皇那里走一遭说明情况,只要是可疑的行为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相信父皇定会让你秉公办理。”
“姐姐,你怎么……”卫宝画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一脸受伤。
“不要见怪,我才回宫,就见了父皇和云贵妃,请问你是?”
“你怎的如此无理!”
贴身宫女愤愤不平,果然和贵妃娘娘说的一样,没有一点规矩,居然在年岁上还压她们公主一头。
卫迎山虚心的请教旁边送自己回云意宫的内侍:“我不是公主吗?她对我大呼小叫,这算不算以下犯上?”
“回大公主,算的。”
内侍垂头恭敬的回道。
“怎么处理?”
“按宫规,掌嘴五十。”
“你动手?”
“是。”
直到清脆的巴掌声传来,卫宝画才猛然惊醒。
看着陪自己长大的宫女被人塞住嘴按在地上,被残忍的对待,又气又急:“你们好大的胆子!快住手!”
长这么大,在后宫中第一次有人敢对她的人动手,颤巍的目光看向抱臂看戏的卫迎山:“知萍说话向来这般,绝没有以下犯上的意思,你怎能如此蛮横!”
被内侍按在地上扇巴掌的知萍听到主子对她的维护,呜呜呜的挣扎得更用力,晶莹的泪水顺着红肿的双颊流下,瞧起来好不可怜。
见内侍压根不听她的命令,卫宝画心中瞬间明了,这定是父皇的吩咐,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为何卫迎山才回来一天就可以得到父皇如此看重。
她现如今才十三岁,作为皇室大公主云贵妃在内的其他人,无一不是对她千依百顺。
遇到此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没做他想咬咬牙泪眼婆娑的奔向云意宫求救。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卫迎山悠哉悠哉的数着数字,明亮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烁愉悦的光芒,要不是场景不对,都想对着天空吹声口哨来表达自己的好心情。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的一对好主仆。
这云意宫是一晚也住不了。
“五、四、三、二、一。”
“快给本宫住手!”
云贵妃带着宫人怒气冲冲的走过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双眸几欲喷火。
“这是在做什么?啊?在本宫的云意宫前如此行事,置本宫于何地!”
掴完五十巴掌的两位内侍垂首站在一侧,态度恭敬:“回贵妃娘娘,知萍以下犯上,奴才们在按宫规办事。”
“母妃,知萍说话向来直来直往,绝没有对姐姐不敬,宝画知道姐姐刚从宫外回来,不了解情况,可也不能、不能……”
成功将云贵妃搬来的卫宝画像是有了主心骨,紧紧的抓住母妃的手臂,一双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睛里布满了委屈。
“迎山,和本宫说说为何要不分青红皂白的让内侍打宝画的贴身宫女?”
云贵妃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怒气平息下来,心平气和的和这位刚回宫的女儿交流。
“她以下犯上呀,我难道打不得吗?”
“你胡说!知萍没有以下犯上!”
卫宝画到底还年幼,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往日的乖巧懂事,这会全被作为公主的气性取代:“就是你蛮不讲理,拿着鸡毛当令箭,故意用知萍折辱我。”
“宝画不要说了。”
面对女儿娇蛮的一面,云贵妃有些无奈的喝止住她,转首对另外一个女儿道:“宝画说得没错,知萍确实是个直性子,再如何你也不应该一言不合就让人动手,平白让宫里人看咱们云意宫的笑话。”
“你才回宫,对宫中的规矩还有后宫错综复杂的关系不了解,往后母妃多教教你自然就明白了,在教你之前首先要记住一点,咱们云意宫的所有人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如同普通的母亲对女儿的教诲。
“可人我都已经打了,现在怎么办?”
卫迎山眼眸转动双手往前一伸,表示事已至此,该怎么解决说个章程。
云贵妃看着她这混不吝的模样,太阳穴突突的直跳,却还要维持慈母形象,温和的引导:“知错能改就好,和宝画赔礼道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赔礼道歉啊……”
“只要姐姐愿意和我道歉,我是不会生姐姐气的,知萍也不会生的姐姐气。”
卫宝画很大度的表示自己会接受她的道歉,不与她计较。
“可是我没有错,为什么要和你道歉?从始至终错的都是你,怎么能倒打一耙呢?”
做男孩打扮的半大少年,嘴角勾起恶劣的笑。
看着面色陡然变得难看的母女二人,一字一句道:“不和你们说了,我要去找父皇做主。”
要是她不心血来潮半夜躲在花坛里,今天这事压根不会发生。
上辈子也是一样,作为各种突发事件起因的卫宝画,在事情的结尾总能变成被害者或者充当无辜的旁观者。
被她牵连的人反而要不断自辩。
“宋副统领,麻烦你把刺客带上。”
不管脸色铁青的二人,悠哉悠哉踱步回养心殿,反正她们不来也得来。
卫宝画鬼鬼祟祟被羽林军逮住是事实,哪有金枝玉叶的公主半夜不睡觉,躲在花坛里的。
说没鬼谁信?
明章帝看着半夜出现在养心殿的几人,居然连宋寒松也在。
心中有些诧异,但还是好脾气的问道:“这么晚来找朕有何事?”
“陛下……”
“回陛下,臣在巡逻时听到大公主叫有刺客,便带人赶过去,发现二公主和贴身侍女隐藏在离云意宫不远的花坛后面,形迹可疑。”
云贵妃刚想开口解释是两个孩子之间起了点小摩擦,非要闹到父皇这里来,就被同时出声的宋寒松给打断。
心中暗恼,这位宋副统领还真是个榆木脑袋,不知变通,非得瞎掺合。
不免有些紧张,毕竟刺客这两个字可是皇宫最忌讳的,一旦沾染上不管事实如何,绝不可能善了。
宝画也是顽皮,好好的大半夜藏到花坛后面做什么,还是在迎山回来的路上。
果不其然听到宋寒松回禀的明章帝脸色严肃起来,看向不敢抬头的卫宝画:“抬起头,告诉朕,半夜带着宫女躲到花坛后面做什么?”
“父皇,儿臣、儿臣……”
卫宝画手指紧紧抓着袖口,指节微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面对明章帝不怒自威的神色,心中的那些小心思怎么能说得出口。
在众人的目光中,回想起今日的种种,不自觉捏紧拳头,难受得低声啜泣起来。
要是母妃只有她一个女儿就好了。
“陛下,宝画还小正是贪玩的年龄,您莫要吓着她了。”
见女儿手足无措的低头垂泪,云贵妃心疼得一抽一抽的,这孩子从小到大哪里受过如此委屈,忍不住出言相帮。
陛下他实在太过严苛,小孩家的玩闹哪里当得了真,还有迎山也是个没轻重的,连人都没看清就喊刺客,不是平白找事么。
云贵妃在心中一通腹诽,刚想再为卫宝画开脱,就听得上首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吓得她心神一颤。
“跪下。”
平静的语气,没有指名道姓,包括云贵妃在内的殿内众人齐刷刷跪下,在这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中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不敢再有半分僭越。
连卫宝画低声的啜泣声也卡在嗓子眼里,再也不敢漏出一点。
明章帝眼神扫过跪着的众人,负手而立,语气不明:“二公主卫宝画半夜无正当理由扰乱后宫秩序,罚回宫面壁三个时辰。”
“云贵妃教女无方,关闭宫门禁足一个月。”
“陛下!”
云贵妃难以置信的跌坐在地,怔愣的望着不辨喜怒的明章帝,这个惩罚实在来得莫名其妙。
两人相识十多年,她从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看不懂他。
“作为一国公主,形容畏缩通身小家子气,遇到事情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知道哭哭啼啼,等着他人来为自己解决,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好女儿,咱们大昭国的公主!”
见云贵妃到现在还看不出问题所在,明章帝失望的摇摇头:“你把她教坏了。”
十三岁的孩子,已经彻底定性,这样的性子往后只怕很难纠正。
没处事能力经不起一点风雨,甚至还会给别人带来麻烦,这样的性格在迎山的对比下更是显得不堪。
他这话无异于在啪啪的打云贵妃的脸。
她向来最自豪的就是把女儿教养得乖巧懂事,知书达理,身上没有其他皇族子弟的傲慢,
可此刻她最引以为傲的女儿却被贬低得一无是处,畏缩?小家子气?哭哭啼啼?
不论是哪一个词都不应该出现在她的宝画身上,云贵妃强忍着为女儿不平的心绪,低头领旨谢恩。
而卫宝画则一脸失魂落魄,难受得不行,为什么会这样?父皇他怎么能这般说自己。
可再难受,她也知道天家的父女亲缘远不比普通人家,在父皇面前容不得她造次,和云贵妃一般忍着心伤,低下头接旨谢恩。
难以想象明天白天后宫中会如何议论她们。
等一同来养心殿的其他人都告退离开后,殿内只剩下卫迎山一人。
“你也抬起头来。”
一直跪在地上当木桩子的卫迎山,闻言老老实实的抬起头,不敢再出什么幺蛾子。
回想了一下自己做的事,应该没有犯什么错,提起的心瞬间放下不少。
明章帝见她眼睛骨碌碌的转过一番后,很快像是松口气般归于平静,差点被气笑了。
“你可真会给朕找事,折腾到现在不累吗?”
“回父皇,不累。”
年轻身体好,经得起折腾,现在还能骑着奔霄去校场跑十圈,跑完后还能练一套剑。
卫迎山表示她现在浑身都是劲儿,尤其是看到云贵妃和卫宝画吃瘪被罚,想来明日去皇后宫中请安更精彩。
可惜云贵妃禁足,只有卫宝画在场。
就是哭哭啼啼的女主角看得人心烦,要是萧屹那个死东西这会也在宫中,她会更有劲儿。
“……”
“滚!”
明章帝很难想象他多年的修养,会败在一个刚回宫的公主身上,看着眼前雌雄莫辨的面孔有瞬间的手痒。
“父皇,儿臣滚去哪呀?云意宫是去不得了,您知道的我刚回宫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更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回想小时候风餐露宿、风吹雨打、风雨飘摇……”
“陈福,让人带大公主去明月殿。”
打断她回忆往昔装可怜的话,明章帝忍无可忍,抬手一巴掌拍在她头上:“快滚,别在朕这里碍眼!”
“儿臣告退。”
卫迎山摸着自己后脑勺,笑嘻嘻的跟着内侍离开,明月殿,明月殿好呀。
靠近福熙殿,皇后娘娘的寝宫,云贵妃的手伸不过来,也不敢伸过来。
休想以为她好为由头,对她宫内的人事安排吃穿用度指手画脚,也别想像上辈子一样用和她相近的宫人拿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