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鸢盯着地上反光的戒指发愁,片刻后弯腰捡起,塞进了包里。
她做化妆师收入不高,刨去日常花销剩不了多少,母亲住院费又贵得要命,一直是靠林见深转账接济。
电梯“嗡嗡”往下降的声音刚听不见,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
这股灼人的热气,让沈知鸢一下子想起她爸火化那天——热得眼泪还没流出来就被晒干了。
病房里,母亲林清秋还躺着,监护仪“滴答滴答”响个不停,听得人心里直发慌。
三个月前,林清秋突然脑溢血,一下子就倒下了。
每次沈知鸢去缴费窗口,看着电脑上的医药费数字,都觉得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喘不过气。
为了多赚点钱,她拼命接化妆活,经常大半夜三点还在给新娘做造型。
可这点辛苦钱,在天价医药费面前根本不够看。
现在又出了婚变这档子事,以后的治疗费彻底没了着落,就像随时会砸下来的大石头。
沈知鸢气得指甲狠狠掐进手心,都掐出血道子了。
她随便抓过裴砚辞的外套往身上一披,扭头就往酒店外头冲。
沈知鸢迷迷糊糊地往前走,连过了三个路口。
包里的手机一直震个没完,她烦躁地掏出来一看,全是医院催缴费的短信,还有「林见深」打来的好几个未接电话。
欠费的数字和上个月林见深转给她的钱在眼前晃来晃去,看得她太阳穴直跳。
进了医院电梯,消毒水味混着裴砚辞外套上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按电梯按钮时,无名指上戴戒指留下的印子还没消,看着就像脸上沾了块洗不掉的脏东西。
推开病房门,监护仪“嘀嗒嘀嗒”的声音突然变得特别响。
母亲瘦得皮包骨头,手上插着留置针,周围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手还搭在病床边。
沈知鸢轻轻握住母亲皱巴巴的手,一下子想起小时候母亲生病时——她父亲当年也是这样,守在病床边,握着母亲的手整整三个月。
可现在父亲不在了,说要照顾她们母女的林见深也靠不住。
她不过是个到处跑场子的化妆师,平时给人婚礼跟妆、在影楼干活,那点工资交完房租就没剩多少,根本扛不住这么大的压力。
“妈,我在呢。”她沙哑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母亲眼睛浑浊,把她乱糟糟的头发和身上不合身的外套都映了出来。
母亲嘴唇动了动,只能发出气声。
沈知鸢转身去摆弄输液架,一眼瞥见床头柜上的缴费单,签名的地方还没写字,墨迹都没干。
站在缴费窗口,沈知鸢手抖着从包里摸出裴砚辞写的带血痂皱纸条,这时包里的戒指突然掉了出来。
她低头看着缴费单,欠款的数字又黑又大,盯着看久了,感觉那些数字都要从纸上蹦出来吃人。
说起来,沈知鸢这辈子就是被男人的甜言蜜语害惨的。
和谢清宴刚领完结婚证那阵,她还以为自己掉进了蜜罐里。
谢清宴每天变着花样送花,送吃的,每次亲热到关键时刻就刹车,还一脸认真地说:
“结婚前我不碰你,我们把神秘美好留在洞房花烛夜,是尊重你。”
她红着脸躲进谢清宴怀里,哪里知道这全是算计。
直到那个暴雨夜。
李艾琪浑身湿透地撞开她家的门,睫毛上挂着的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求求你,谢清宴卷走了我妈救命的八十万!”
女人举着伪造的转账记录,声音都在发抖。
沈知鸢盯着那些数字,手指死死抠住沙发边缘。
那时的她,为了帮谢清宴解燃眉之急。
不仅掏空了自己做化妆师攒下的积蓄,还把父亲留下的老房子抵押了。
当时父亲躺在ICU,插着管子的手还在拼命往她这边伸,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可她满脑子都是谢清宴的承诺,愣是没回头。
等父亲葬礼那天,戏剧性的一幕上演了。
谢清宴抱着花圈假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手机却不停地弹出他和李艾琪的聊天记录:
「房子过户了。」
「这女的傻透了。」
更讽刺的是,就在沈知鸢崩溃之际,李艾琪竟然报警了。
“我不能再纵容他害人了。”
李艾琪在镜头前哭得梨花带雨,“我要赎罪。”
可只有沈知鸢知道,这不过是两人新的剧本……
「谢清宴进去顶罪,李艾琪怀着孕拿着钱远走高飞。」
而她,不仅赔上了全部积蓄,还背上了巨额债务,被债主追得躲进了地下室。
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林见深出现了。
这个西装革履的金融精英,天天准时送来早餐,还蹲在发霉的地上帮她算着账单:
“我有人脉,能保住你的房子。”
林见深看她的眼神,和父亲临终前一模一样。
沈知鸢望着他镜片后的温柔目光,又一次选择了相信。
沈知鸢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真心对待的婚姻。
不过是林见深精心编织的谎言,再一次被男人的伪装所蒙骗。
婚后,林见深对她好得没话说:
每天早上准时把热豆浆端到床头,哪怕加班到半夜也不忘带她爱吃的宵夜。
出差回来还总能掏出她随口提过一句的小玩意儿。
她满心欢喜地以为上天垂怜,让她找到了真命天子。
却压根没发现,林见深西装口袋里总飘出一股陌生的男士香水味。
日子久了,林见深开始三天两头往外跑,有时候一出差就是好几个星期。
每次沈知鸢想撒个娇、亲近亲近,他就摆出一副严肃又温柔的样子,说:
“再给我们点时间,等你完完全全信得过我。”
结婚这一年,林见深从不碰她。
沈知鸢傻乎乎以为新婚丈夫体贴。
想着自己刚和谢清宴离婚,还没从上一段失败婚姻里走出来,林见深是在给她时间。
哪里知道,那些和他视频的深夜,镜头里总能闪过别的男人身影……
直到昨天,结婚周年日,沈知鸢特意早早下班。
忙前忙后布置烛光晚餐,提着预订的蛋糕,满心期待给林见深一个惊喜。
可她推开家门的瞬间,心就像被泼了盆冷水。
客厅沙发上,林见深正和一个赤裸上身的男人抱在一起拥吻。
更扎心的是,他掉落在玄关处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锁的相册。
里面全是两人亲吻、裸抱的照片。
而那个相册密码,竟然是她的生日!
那时,她才明白,自己不过是林见深用来掩盖性取向的挡箭牌!!!
沈知鸢捏着被眼泪泡皱的结婚证,浑身直哆嗦。
过去所有想不通的事都有了答案。
原来那些嘘寒问暖、甜言蜜语,全是为了骗她的把戏。
沈知鸢突然想起谢清宴在父亲葬礼上假惺惺掉眼泪的样子。
她想起李艾琪报警时装可怜的嘴脸。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恨透了自己。
怎么就这么蠢,一次又一次栽在同样的婚姻骗局里!
“吱呀——”护士推着车进来,轱辘声一下把沈知鸢从发呆里拽出来。
她蹲下身捡起滚到脚边的婚戒,攥在手里却冷得像块冰。
突然想起小时候,家里穷,母亲总是把仅有的鸡蛋留给她吃。
父亲每次偷偷往存钱罐塞纸条,写着“等攒够钱就翻新老房子”。
可现在呢?
她做化妆师,收入时有时无,好不容易攒的钱全被渣男骗走,还害得生病的母亲跟着遭罪。
裂屏的手机震动一下,好友「阮星晚」发来短信:
「阿鸢,伯母生病,需要帮忙随时说。」
病房里传来母亲的咳嗽声,沈知鸢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阿晚,谢了,我能行。」
她狠狠把戒指扔进垃圾桶……
裴砚辞的外套顺着肩膀滑下来,薄荷混着烟味直往鼻子里钻,熏得她眼睛发酸。
昨晚两人亲密温存,今早他给她披外套的温度还留着,现在想想全成了讽刺。
清晨的阳光从楼梯间斜斜照进来,沈知鸢挺直了背,影子被拉得老长。
这一回,她算是彻底清醒了,说什么也不会再往错路上走。
就算以后的日子满是坎坷,她也要自己咬着牙撑下去,不再靠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