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欣欣在幼儿园晕倒了。
林雀正跟顾长歌开会,她拿着激光笔,正给他讲一套展览的预算压缩策略,才说到一半,手机就在桌上震动了一下。
是祁渊打来的。
一听见“高烧、意识不清”这几个字,连话都没讲完,抬手就抓了包冲出门。
顾长歌一愣,连忙跟上,只说了句:“我开车。”
车窗外天色灰蓝,风像钝刀子似地刮着。
车里静得出奇,林雀低头打着电话,确认病房和地址。
她说话一贯平静,可顾长歌注意到她握着手机的手一直在颤。
医院的走廊铺着白瓷砖,灯光冷而亮。
欣欣还在退烧,睡得迷迷糊糊,小脸烧得通红,嘴里还在喊“妈妈”。
老师陪在病房门口,见到林雀赶来,像见了救星一样长舒口气。
林雀抱起欣欣,坐在床边哄她,一勺一勺喂退烧药,又替她擦了把脸。
顾长歌没插手,在一旁安静守着,递水、倒茶、拿毯子,每一步都细而不扰人。
凌晨两点,林雀靠在病床边睡着了。
欣欣的小手搭在她胳膊上,软软的,睡梦里还嘟囔了句“妈妈不要走”。
顾长歌坐在靠椅上看着她们,神情柔了又柔,最后低声拨了个电话给祁渊。
“她们睡了,孩子烧已经退了,你不用担心。”
天快亮的时候,顾长歌在窗前打了通电话,交代完公司里的事。
“孩子没事了,我该走了。”他说,“等祁渊赶回来,你给我发个消息。”
林雀点了点头,没挽留。
顾长歌正要离开,就看到祁渊站在走廊尽头,他一身黑色风衣,气息冷冽。
而他身后那女人,一身高开叉的裙子,正拽着他的胳膊。
那女人浓妆艳抹,一进走廊就拉住祁渊的袖口,压着嗓子说:“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的吗?”
祁渊没理她,步子没停。
“你喝醉那晚认错人,不是我主动的!”女人气急败坏,嗓音一高,“可你什么都不想负责!你说你要孩子,可我呢?!”
“闭嘴。”祁渊冷声打断。
顾长歌只盯着祁渊:“原来欣欣有妈妈,那欣欣发烧,你第一时间打电话找的是林雀?”
祁渊目光没动,却像压了许久的东西被一句话捅破。
“他是我弟妹,是祁家的人。”他说,“有什么问题?”
“你知道是弟妹就好。”顾长歌笑了笑。
祁渊的脸色终于有了裂纹。
那女人还要再说什么,林雀刚好从病房出来。
祁渊看向她,点头致意,正要进病房,那女人却忽然盯住林雀,神情一变:“她是谁?”
“你是,欣欣的妈妈?”林雀淡淡问道。
女人走近两步,像是忽然察觉了什么,语气尖锐起来:“你不会想抢我女儿吧?!”
林雀皱了皱眉,还没开口,祁渊便将那女人扯开半步,声音极冷:“你不配做欣欣的妈妈。”
“我可是她亲妈!”女人歇斯底里地喊,“我生的她!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
“那晚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你别得寸进尺。”祁渊目光如刀。
女人脸色骤变,话卡在喉咙里。
就在这时,那女人忽然一把甩开祁渊的手,冲向病房门。
“我要见我女儿!我才是她亲妈!”
她冲进门,直奔病床,伸手去拉欣欣:“宝贝,看我!我是妈妈啊!妈妈来看你了!”
欣欣迷迷糊糊睁眼,一见那张脸,立即往后缩:“我不要你,我要林阿姨……”
“我才是你妈妈!”
她的嗓音尖利刺耳,像一把钝刀扎进人耳朵里。
林雀本能地伸手将欣欣护在怀里:“别吓到孩子。”
“你凭什么拦我?”女人情绪彻底失控,手伸向林雀,“孩子是我的!”
“欣欣不是你用来要名分的筹码!”
声音不是林雀的,是祁渊。
他一步迈进病房,直接将那女人拉了出去,力道大到让她踉跄后退。
“你要再闹,我会让你见不到她。”
女人怔住,几秒后哑声喊道:“你认错人睡了我!你要负责任!”
“你明知道我醉了,故意给我下药。”祁渊冷冷道,“你不配当欣欣的母亲。”
女人被他那句“下药”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长歌站在门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了讽刺:“认错人?那晚你认成谁了?”
女人眼神一闪,看向林雀。
祁渊彻底黑了脸,把那女人硬生生拉出去:“你再靠近欣欣半步,我会让你后悔。”
——祁家。
祁母转头瞪了祁渊一眼:“你说你,带孩子你就能上点心,要不是雀儿….”
祁渊没作声,只低头说了句:“是我疏忽。”
祁夜正好进门,看到这一幕,有些愣神。
“老婆,辛苦你了。”他走过去,嘴角含笑,却又带了点古怪的情绪,“你现在跟我们家,越来越像一家人了。”
林雀笑了笑:“说什么呢,本来就是一家人。”
“真的。”祁夜调侃道,“爸妈都快比我这亲儿子还亲你了。”
祁母白了他一眼:“你整天就知道瞎混贫嘴,看人家长歌,正经上进,你也学着点!”
“得,又被拿出来比了。”祁夜举手投降。
饭后,欣欣缠着林雀讲故事,林雀站起身:“我去书房找绘本。”
书很多,井然有序,她弯腰在靠下那一层抽书。
手指划过一本硬壳画册时,忽然发现书页间塞着什么。
是一张泛黄的信纸。
林雀怔住了,手指一抖,信轻飘飘掉在了地上。
字迹带着些许稚气,却认真得让人无法忽视。
【祁渊……你知道我喜欢你吗?你那么安静,又那么遥远…..——林雀】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是祁渊。
他看到她手里的纸,只说了句:“那是我收到的第一封情书。”
林雀没接话。
半晌,她忽然转移话题问:“欣欣的妈妈,真的不能认吗?”
“我也不想让欣欣没妈妈。”祁渊说,“可是她不配。”
林雀抬眼看他,虽然替欣欣难过,可祁渊抛弃那女人的理由,和自己瞒着江妄的理由如出一辙——他不配。
林雀轻轻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让欣欣觉得,她比别人少了什么。”
祁渊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他垂眸,看着林雀放回那封信,将它重新夹进画册《爱的选择》里。
书页阖上,声音极轻,却像是一道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