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拢共在嘉宁宫待了三日,这才开始轮流侍寝。这在后宫,是难得的殊荣。
韩舒宜在早会上受的“唇枪舌剑”,也跟着转移目标。
宫里风水轮流转,谁也不知道哪片云彩有雨。
韩舒宜再次装懵懂打太极,挡过苗贵妃的招揽。
散会后,苗贵妃兀自生气,丽昭仪小心出主意,“娘娘,贤昭仪不识抬举,自然有识抬举的人,您何必拘泥于某个人呢?”
“宫里剩下的妃子,要么资质太差,要么有立身的本钱,有什么资格进本宫的羽翼下?”
苗贵妃想,当她什么人都看得上吗?
“妾身这里倒是有个不错的人…..”
“谁?”
“说起来跟贤昭仪也是有渊源的,算是贤昭仪的远房表妹吧,名叫方秀宁,是个美人。”
“才八品的美人啊,且带来给本宫看看再说。”
正八品的位分,连才参加早会的资格都没有,苗贵妃自然没见过这人。
方美人到了苗贵妃的永和宫,战战兢兢,一直低着头。苗贵妃让她抬头,她才敢抬头。
苗贵妃看清方美人的脸,倒是有些失望,这张脸只能称得上小家碧玉,在宫外也稀罕,但在宫里,实在太寻常。
苗贵妃让方美人退下,没打算把方美人收入麾下。丽昭仪再接再厉劝道:“娘娘,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是不同的,咱们觉得寻常寡淡的脸,在皇上哪里没准就是清新雅致,别出心裁,龙肝凤胆吃过了,清粥小菜也是别有风味的。留着方美人,说几句好话,也不费什么功夫。”
苗贵妃抬起黛笔精心描绘的弯月眉,瞟了丽昭仪一眼,没做声。
这就是让丽昭仪继续说的信号,丽昭仪再接再厉,“方美人在韩国公府住过几年,没准能有些外人不知道的消息呢。”
“行吧,你都这么说了,给你面子,且留着这个方美人吧。”
苗贵妃给了台阶,丽昭仪顺势就下。
出了永和宫,丽昭仪拿出一只锦盒给方美人,“娘娘的好处,你可别忘了,该唯娘娘马首是瞻。”
方美人握着锦盒,掂量其中的分量,暗喜中还不忘说,“妹妹也不会忘了丽姐姐的好处,没有丽姐姐引荐,妹妹哪有登天的机会呢?”
丽昭仪满意点头,不然她费心费力的,图什么?当然也要跟着落好处才行。
等人都走了,方美人这才打开锦盒,看着里面玉质温润的碧玉钗,上等货色,她们这些低位妃嫔使银子都买不着的好货色,在贵妃宫里,却是随手打赏人的东西。
要么人人都想往上爬呢,高处的风景,果然美妙。
*
冬至宴到了。
程皇后亲力亲为,事必躬亲,累的瘦了一圈,这才把冬至宴准备的妥妥当当。
换上新准备的皇后吉服,吉祥心疼自家主子,腰围都松了一寸,可见辛苦。
程皇后却笑,“不辛苦,只要没让贵妃插手宫务,本宫累也是值得的。”
等过几年上手了习惯了,自然没那么累了。眼下,当然是要把权力牢牢握在手里才行。
宫宴开始,所有人次第入场,都打扮的极其隆重。
这样的场合若是素雅装扮,那叫寒酸和不得体,没人会这么做,都是铆足劲的争奇斗艳。
韩舒宜自然是郑重打扮,穿着一身绯红色牡丹纹的吉服,梳着飞仙髻,头戴莹莹明珠,光华璀璨。
清云在身后小声说,“娘娘这么打扮,压艳群芳。”
“贫嘴,还不把小六抱好。”韩舒宜点点她的额头,示意她做好正事。
爹跟娘都能进冬至宴,她才特意把孩子带上,哪怕是远远望一眼,也是好的。
她刚坐好,就看到一个人影越过她,朝前去了,韩舒宜以为是那个走错方向的,仔细一看,却发现是苗贵妃。
咦?
苗贵妃今儿……有点不一样啊。
每次宫宴,苗贵妃的打扮都是最隆重最华贵的,没人敢抢她的风头,甚至有时候,苗贵妃还会故意跟皇后别苗头。
皇后的礼服上若是牡丹,她必定用芍药,布料和绣花都更精致更漂亮,总要压人一头才算完。没想到这次苗贵妃转了性子,居然只穿了中规中矩的吉服,一点不僭越的,并且一扫从前的颐指气使,很平和的跟丽昭仪说话。
老虎还有转性不吃肉的一天吗?
韩舒宜暂时把疑惑留在心头,安静入席。
夏太后早就到了,入席等着,还要娘家的姑娘叫到跟前说话。
满座的女宾要说羡慕,那肯定是最羡慕太后的,儿子成了皇帝,太后就是享福的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不用顾忌,可比什么小妾通房,庶子庶女,三亲六戚环绕的主母快活多了。
夏家姑娘也是安静乖巧的,依偎在太后身边,小声说话。
此刻,康容华突然出声,“太后娘娘,您也疼一疼咱们大公主啊,她可是等着给祖母献上贺礼呢。”
这话一出,场上一静,众人都盯着康容华,出声太突兀,替大公主争宠的意图太明显了吧?!还争的低劣。
太后却抚了抚娘家侄女的手,打圆场说:“也是有些日子没见倩姐儿的,正好,让祖母瞧瞧长成什么模样了。”
大公主怯生生站出来,恭祝祖母冬至安康,夏太后含笑应了,又赏了一条碧玺手串。
开了这个头,其余皇子公主不得不站出来,也替祖母祝贺,说的正热闹,皇帝的声音传来,“怎么不等等朕呢,朕也该祝贺母后冬至安康的。”
“皇帝日理万机,你能来,哀家已经高兴不已了。”夏太后果然高兴,接下皇帝的祝贺。
皇帝说完后,被打断的祝贺才继续,其实小孩子祝贺,也就是做个样子,表示自己是个孝顺子孙就行了。
像韩舒宜的小六,还是乳母抱在怀里行礼的。
儿孙满堂,其乐融融。
夏太后本来高兴,转瞬看到依偎在皇后怀里,苍白瘦弱的二皇子,突然犯了心病。
十岁的孩子,看着还是跟七八岁一样瘦弱,绝非福运之兆啊。
大皇子样样都好,就是得了天花,去了。
三皇子也好,天赋出众,是苗贵妃所出,去围场被惊马所扰,去的也早。
四皇子生母出身低微,还被生母养的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太后几次点拨,也没改过来。
五六呢,一个刚会走路,一个还在吃奶,实在看不出什么。
而公主也只有三位,子嗣不兴旺,让她也担心。
皇帝自然看出母后的眼神落到小二身上,是为了什么,咳咳两声掩饰后,“母后,之后朕一定加倍努力。”
夏太后反而安慰道:“子嗣是命中注定的事,机缘到了,孩子也就到了,皇帝别急。”
话说的舒心,皇帝舒坦不少,于是母子两默契的略过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