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谈话这会儿的功夫，周炳在和工作站和几个护士聊天，非得逗得几个年轻姑娘眉开眼笑才肯罢休。
那几个小护士随着周炳那一声“阿贺”，又望向走来的英俊男人。
这下她们被他瞧过来的一眼，腾的闹个脸通红。
周炳挤眉弄眼：“还是程哥哥魅力无边。”
程贺意只径直走向电梯：“走不走？”
摁到负一层，两人去找车。
周炳自知今天病房惹了麻烦，殷勤拿钥匙，主动当司机。
程贺意直接略过他，长腿跨上主驾：“给你开车，待会又给我撞出段艳遇来？”
这话里话外的嘲讽，周炳会意，华滢家里那些糟心事儿，早就有人放了消息给他们，这下他顶了顶腮：“你刚真的去当散财童子了？”
程贺意不置可否，打着方向盘开出停车场。
周炳琢磨着整件事，华滢人是顶美那一挂，就是寻死觅活太折磨，这点可烦。
他不仅感慨：“原来程哥哥才是怜香惜……”
后头那个玉字还没脱口，周炳的眼睛定格在一道眼熟的身影。
天暗成蓝调时刻，细雪簌簌，陶今正从医院对面药店出来。
和他认识的很多女生不同，她穿得顶保暖，深色的长款羽绒服下，菱格长裙将腿也裹得齐全。
戴着顶白色的毛线帽，整张脸白皙细腻，像素胚勾勒的瓷玉般纯美。
只是她一双眼睛冷得疏离。
周炳忍不住跟程贺意指了指：“哎你看那美女，就刚刚医院那个，特纯，比我砸钱捧的一女网红更适合演那电影的白月光。”
程贺意懒懒掀唇：“只要是个异性，都能像你的初恋白月光。”
周炳嚷嚷着停车，摇下窗户。
冷飕飕的风吹得他直吸气：“嘿，美女，雪下得这么大，载你一程。”
陶今提着药袋，循望过来，这辆库里南正好停在路的一侧。
穿过凛冽的风和周围的车流呼啸，她直直地望了过来，眼眸弯弯。
程贺意手搭在方向盘上轻点着，侧头看了看她。
一瞬间，似乎觉得雪花融进她的眼睛里。
–
下班高峰期，夜色很快爬满了车窗之外。
长街霓虹四起，前头的周炳在陶今上车后，忙不迭送上贴心的问候。
“手怎么样了？你这还疼的话，我这边专门有认识的皮肤科医生，贼专业。”
“不用了，涂了药就好多了。”
陶今没夸张到那个地步，之前她被烫红后，第一时间去厕所间冲洗了许久，不算严重。
正逢门诊那边医生下班，她干脆去药店买了烫伤膏涂抹。
“还挺坚强哈。”周炳属于小病小痛向来大惊小怪，私人医生随叫随到那种。
“不比小周总弱柳扶风。”陶今不免想起刚光是摇下个窗户，他就冻得龇牙咧嘴，之前还好意思嘲讽她衣服穿得多。
“……”显然不吃他怜香惜玉那一套。
程贺意鼻腔里溢出声轻笑。
陶今抬眼望向前视镜，捕捉那一抹笑容。
周炳被将一军，转过头又蔫坏问道：“小美女，我们是不是见过啊？噢，你就是上次和贝贝来的那个女生，你后面不是还和我拼酒还要我微信吗？”
陶今一面觑着程贺意的表情，一面保持面上的礼貌：“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是见过，不过我朋友不叫贝贝叫瑶瑶，而且我也没有要你、的、微、信。”
这下程贺意的注意力落在前方汇聚的车流。
周炳则点点头，一副了然她害羞的样子，“没事啊，上次没加到，今儿个我扫你微信，顺便待会赏脸吃个饭呗。”
语气听上去姿态低，实则不容拒绝。
陶今没说话，当是应了。
–
车子平稳地驶离二环路上，穿过广场，开向胡同一家隐蔽性较好的私厨。
青砖灰瓦的中式庭院，亮起了羊皮灯笼。
刚停在一侧，泊车小弟便哈腰过来了。
程贺意将车钥匙抛了过去。
车子底盘高，周炳笑眯眯地弯身护着头，绅士十足让她搭手借力出来。
陶今礼貌道谢，跟着一块进了雅致的院子。
周炳一路扯东扯西，陶今视线流连在内院的那几颗百年古树。
四周灯火通明，她的目光无可避免移向前方的程贺意。
他腿长，走路大步流星的，透着股自在随意，看身高是一米八五往上的。
肩膀平直宽阔，剪裁修身的大衣显得十分落拓。
确实是媲美画报男星的身材。
似是见他们走得慢，程贺意稍稍侧头，余光扫来。
陶今视线迅速又自然地移开，回望向周炳，继续同他说笑。
周炳要风度只穿了件骚包的薄西装，但为了保持良好形象，忍着寒冬的哆嗦还跟她讲院子里那棵古树的来头。
陶今还挺认真听他掰扯科普。
周炳又问：“对了，说了这么久，妹妹你叫陶……”
略有印象，但他这人烂记性。
走至前头的程贺意拣了这关键词，忽而停住，闲散地接话：“陶今—”
猝不及防。
她被念到名字。
正往前走，程贺意的步子一停，她的头便硬挺挺撞到他的后背。
柔软厚实的布料贴脸，风自四面八方刮过，让她那层刮过冰霜的脸觉出几分暖和。
“不好意思。”陶今道着歉，摸摸撞疼的鼻尖，又很不经意地说，“诶，你还记得我名字啊？”
她语气拿捏得当，几分惊诧里掩着少女的惊喜。
程贺意却似看出这里头刻意的意味来，“大概是名儿比人好记。”
陶今一时顿了顿：“那你记性真好。”
程贺意眼风下扫，作回忆状：“总不会每个人都拿着校园卡跟人自我介绍。”
“……”
语意含笑，但面上淡漠，这样说话的神态叫人觉得揶揄。
陶今觉出丝异样来，摸不准他的想法。
统共就没和程贺意接触过几次。
怕这人眼高于顶，将她当个路人甲抛之脑后，名字都不记得，但这回陡然被他提起她冒失上车那事儿，又觉得自己图谋不轨过于明显。
她索性装傻，然后又踩着地面上灯光折落的影子，矜持地别开脸笑笑。
但这一笑，眉眼弯成一枚漂亮的月牙，落在周炳眼里又是另层意思。
嗅到空气中不一样的气氛，这下他摸着下巴：“咋？原来你们认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