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美琴见周香身子晃动了两下，就要仰头向后倒去。
不会吧？她师父怎么这么不禁气？
沈美琴一边想一边往前扑去，就差那么一秒，没接住。
周香摔在了地上。
众人这才觉出来不对，沈美琴脑子里突然一灵，想起来了些什么。
她朝周围的人大喊，“谁带糖了？快，快给我两块。”
身边一个刚进工厂不久的小姑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白兔，沈美琴顾不上跟她道谢，一把夺过三两下扯开糖纸，塞进了周香嘴里。
“再去倒碗水来，要温水。”
情况紧急，很快就有人送来了水。
沈美琴慢慢把周香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给 她喂了点儿水。
“都…都去干活…别…别围着我。”
周香有了些力气，开始赶工人们回去干活。“你在这儿愣着干什么？你也去。”
“师父，是不是你婆婆又为难你了？”
周香愣了一下，她从来没在这个徒弟面前提过家事，美琴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饭盒里还有饺子，你去办公室等着我，我拿上挎包去找你。”
别人的家丑不能外扬，沈美琴小声跟周香说了两句，先她一步离开了。
吃过糖的周香恢复了些力气，回了办公室。
她凳子还没坐热，沈美琴就过来了。
“倒上热水烫烫，你那个胃估计也吃不了凉东西。”
上一辈子，周香早早地就走了，她后面还去祭拜过。
“谢谢。”
周香拿过饭盒，倒上了些水，还没等饺子烫热，就夹起狼吞虎咽的塞进了嘴里。
“工厂出新品的事情我来解决，你家里的事你去解决。”
“生闺女怎么了？生闺女跟咱女人又没关系。我可是去问了医生了，人家医生都说了，女的只能提供同一型号的细胞，男的提供的才能决定孩子是男还是女。”
“你那婆婆要是再拿这个借口磋磨你，你就跟她干。你也别怕，拼什么她也拼不过你，你就是活活熬也能熬死她。”
周香吃着吃着，眼泪就流了出来，顺着嘴角淌进嘴里，咸涩而难以下咽。
“哎呀，你说你哭啥？完蛋玩意，训我的气势呢？拿出来，跟她干。”
“你就这么想，你忍着你就要逆来顺受一辈子。你跟她干，虽然还是不招待见，但是你自己不受气。”
“这气死她总比气死自己强，你说是不是？”
“美琴，我在想我们女人为什么那么难？孩子不听话是我们的问题，家里缺衣少食也是我们的问题，生不出来儿子还是我们的问题，难不成我们女人生下来就是受苦受累的命？”
“放他娘的罗圈胡旋屁，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家里缺衣少食证明男人没用。”
“周香同志，你晃晃你脑子里的水。你好好考虑考虑，你在公司里都能干到主任，为什么要在家里当牛马？”
“你现在位置太高，不被他们掌控，他们拿捏不住你，自然要一个劲打压你。”
周香若有所思，她觉得自己这个徒弟说得有些道理。要不，她就试试？
反正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周香苦笑，说出去谁能信？在外人眼里，她过得特别幸福。可是实际上怎么样，只有她自己知道。
重生回来的沈美琴，真的看不得这种被人吸血的女人，她能劝一个是一个。
当天下午，她看到周香雄赳赳气昂昂的回了家。
她也一样，骑上自行车往家走去，不过回的不是刘家，是沈家。
“我看你是眼珠子缩到了腚里，屁眼长到了眼窝里，你就跟人两模两样，老娘当初生出你来时，就应该一屁股坐死，省的养你这么大还来气我……”
刚拐进沈家的巷子，就听到了一阵中气十足的骂声。
“还有你，老娘年轻时候对你好，那是因为你听老娘的话，儿媳妇都要趴在你头上拉屎拉尿，拉你嘴里了，你不但不管，还张着嘴去接……”
“你个孙子，你是真孙子，你爹娘给你娶媳妇是为了跟你过日子的，而不是来当搅家精的，一个大老爷们儿连媳妇儿都管不好，我要是你，我直接找个粪坑跳进去淹死算了。生着憋屈，死的窝囊，非常符合你这个人……”
沈美琴啧啧两声，上辈子怎么没记得这老太太这么厉害？
“奶，骂累了吧，歇会……”
沈美琴用自行车头顶开门，话还没说完呢，也挨上了。
“咋了，不骂你你是不是皮痒？你也不是什么聪明鸟，专往那乌烟瘴气的圈里扎，一个个的没一个让老娘省心的，早知道你爹能生出你们这群玩意儿，我连你爹一起掐死……”
王玉芬坐在藤椅里，看谁不爽就骂谁。
引起这场浑水的周秀娟缩在大瓦房里，把窗户一关，窗帘一拉，全当听不见。
她一边吃着枇杷梗，一边喝着麦乳精，馋的旁边只有五岁的招儿直咽口水。
“滚一边儿去，别在这儿给老娘招晦气，你配吃吗？”
周秀娟一脚踹向旁边的招儿，才五岁又缺吃缺喝的沈招儿能有多结实？直接被她踹下炕去，头重重的摔在地上，顿时鼓了一个大包。
王玉芬暂停骂人，侧着耳朵听了听。
“你是死人啊，没听见你闺女哭了，你还不去看看？”
看着无动于衷的沈建森，王玉芬气的把宝贝烟袋摔在了他身上。
“奶奶，招儿平日娇气，她妈跟她闹一下，她就哭，我都习惯了。”
沈美琴感觉不对，那声音简直是要哭抽过去，怎么可能是母女俩闹着玩？要不是事先知道里面是母女，她都觉得里边儿是在杀人。
“我去看看。”
还不等她敲门，周秀娟拎着哭不出声来的沈招儿扔了出来。
这下沈招儿是彻底不出声了，两眼翻白，阵阵抽搐，两条瘦的像麻杆的腿在地上乱蹬。
看着她头顶上的那个大包，沈美琴亲眼皮子狠狠的抖了两下，她迅速蹲下身，把手放在沈招儿鼻子底下探了探……
“沈建森，抓紧带招儿去医院！她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