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七天过得很快,江望舒后面几天都在家补觉和临时背点古诗应付月考。
还有苦练愤怒的小鸟技术。
所以导致开学第一天江望舒睡过头了,学校规定八点到校,她八点二十才进校门。
课间,她抱着书路过三班,曲怀霁突然从教室走出,将一个纸袋塞进她怀里。
纸袋里是叠得方方正正的纱布,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谢了。”她挑眉看他,他却已经转身走向教学楼,背影挺得笔直。
江望舒低头翻了翻纸袋,听见远处传来他和谈峥嵘的对话。
“纱布给了?”谈峥嵘的声音。
“嗯。”曲怀霁简短回应。
“你俩现在跟地下党似的——”
“闭嘴。”
*
月考总共考两天,第一天考语文和文综,第二天考数学英语。
第一堂考的语文。
考试铃响前十分钟,沈寒青正把古诗文小抄写在透明胶带上,抬头看见江望舒拎着半袋包子冲进教室:“舒姐!《滕王阁序》默写范围到底是哪段?”
“从‘时维九月’到‘声断衡阳之浦’。”江望舒把油乎乎的笔记本甩在桌上,“自己翻,第三页折角了。”
后排张扬突然哀嚎:“要死!我背成‘落霞与孤鹜齐飞’后面接‘秋水共长天一色’了!”他抓着语文书猛拍大腿,“结果上一句到底是‘渔舟唱晚’还是‘雁阵惊寒’?”
“是‘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宋浅浅从文言文翻译里抬头,“那天在图书馆的时候非说这句不考,还撕了笔记叠纸飞机。”
考场电风扇吱呀转着,江望舒盯着作文题《成长的礼物》走神。
监考老师经过时,她迅速在草稿纸画了只戴眼镜的鸟。
那是昨天游戏里卡关的猪头BOSS被改造成班主任的脸。
“最后十五分钟!”广播突然响起。
她猛地把小鸟涂黑,硬是在横线格里憋出八百字:“成长的礼物是发现教导主任的假发会被电扇吹歪……”
因为实在不会写了。
江望舒每次写作文都要硬凑到八百字,而且是掐着格子算好了写的,多一个字都感觉亏了。
怀高每次月考是按照成绩分考场,宋浅浅跻身一考场和曲怀霁同一个考室,剩下三人都集中在最后一个考场。
数学考试的时候最后考场基本睡倒一片。
考场电风扇搅动着油墨味,江望舒的笔尖在选择题选项上点了又点。
第三题立体几何的辅助线像团乱麻,她干脆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正方体,标上ABCD就蒙了C。
“这题选D。”斜后方的沈寒青突然用气声说,手指在桌底比划了个四。
江望舒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算出的B选项,把答题卡上的2B铅笔印狠狠擦出印记。
大题第一问的导数题倒是眼熟,曲怀霁上周讲的例题换了个马甲。她工工整整写下“当x趋近于0时”,后面就卡了壳。
算了,能写多少是多少吧,至少答题卡发下来狗哥不会说她态度有问题。
答是答了,对不对就是另外回事。
离考试结束还剩十几分钟时,江望舒正对着压轴题发愣。
题干里“双曲线”和“离心率”张牙舞爪,她破罐子破摔写下“解:由题意可知”,然后龙飞凤舞补了句“易证该点在曲线上”,最后画个圈把“易证”二字框起来当重点。
交卷铃响瞬间,沈寒青扑过来哀嚎:“最后那道题是不是要联立方程组?我他妈联了三次都没解出来!”
“联什么联。”江望舒把文具塞进笔袋,“我直接写了个’显然成立’。”
回到班级江望舒从桌洞里拿出早上还没来得及喝的酸奶戳开。
宋浅浅掰着手指算分:“如果选择题蒙对六题,大题步骤分拿一半……”
“停!”江望舒把酸奶盒捏瘪,“考完试禁止算分,影响食欲。”
沈寒青突然从教室后门窜回来:“最新情报!语文组老师说有篇作文写’教导主任的假发是青春期的灯塔’,正在办公室传阅!”
众人齐刷刷看向江望舒。她淡定戳开第二盒酸奶:“这叫观察入微。”
待众人散去,江望舒扒着栏杆往下看,一楼光荣榜前曲怀霁正在贴考场纪律表。
阳光把他影子拉得老长,连后脑勺翘起的发丝都透着优等生的规整。她突然想起数学卷上那个“显然成立”,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刺:压轴题写“显然成立”能得几分?】
楼下那人掏手机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精准望向三楼。
江望舒迅速蹲下,听见自己心跳震得铁栏杆嗡嗡响。手机屏幕亮起:
【。:看在你画的那只猪的份上,1分。】
江望舒:“……”
“舒姐你脸怎么红了?”沈寒青突然从女厕所拐角冒出来,“该不会跟曲怀霁……”
没等他说完就马上打断。
“热得!”江望舒把冰镇可乐贴脸上,“这破电扇根本吹不到化学实验室。”
化学实验室就是传说中的最后一个考场。
午休时食堂成了大型对答案现场。
张扬把番茄酱挤在餐盘当粉笔,在桌上画坐标系:“你们看这道题,我当时就差开根号……”
“你土豆泥溅我卷子上了!”宋浅浅抢救着满是红油的数学卷,“第三大题辅助线明明该连AC……”
江望舒戳着碗里的鱼丸,突然发现餐盘底下压着张纸条。
熟悉的字迹列着选择题正确答案,第七题果然标着D。她抬头四顾,瞥见曲怀霁在二楼教师食堂窗边转身,校服衣角一闪而过。
“我听说月考之后要选社团了,你们想好去哪个社团吗?”张扬问。
江望舒对这些毫无兴趣,直接摆手拒绝。
她一个社团都不想参加。
“我有点想去模联社诶……”宋浅浅小声说。
张扬马上开始激动起来:“这多无聊,不如来加入篮球社!这才对味儿!”
“重大发现!”沈寒青突然拍桌,“你们看老刘的假发!”
众人齐刷刷转头,教导主任头顶的假发被中央空调吹得微微翘起,像只炸毛的蒲公英。
江望舒憋笑憋得肩膀直抖,摸出手机偷拍。
张扬在一旁嚷嚷着“发我发我”,江望舒直接一个面包塞到他嘴里,这下清静了。
怀高批改卷子的效率一向很高,不到一天,所有学科的成绩便统计出来了。
杜斌还是端着他已经有茶垢的保温杯站到讲台上,下面闹哄哄的同学全都安静下来。
虽然八班成绩不怎么样,但考试态度还是不错的。
杜斌拿到成绩先看了眼第一名和最后一名的分数,第一名还是六百多分,还没来得及欣慰,就看到倒数第一的两百多分。
“成绩我都懒得念了,看看你们考的什么死样子!这是高二学生该考出来的成绩吗!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差了将近四百分!四百分什么概念,要知道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就会丢掉一操场的人!”
等杜斌群情激昂的话说完,他又吩咐班长把成绩单贴在后面公告栏上。
下课后江望舒难得没有睡觉跑到后面看成绩单。
还是从最后几行看起。
江望舒的指尖顺着成绩单倒数第三行往上爬,终于在倒数第七行找到自己的名字。
语文83分,数学52分,英语70分,文综177分,总分377分,班级排名41名。
这两年丢的知识太多了,只有语文还算稍微能稳一下。
然后视线移到最后一名沈寒青总分上,嗯,298分,还进步了一点。
张扬过来揽住江望舒肩膀:“没事儿舒姐,数学52这个数多吉利啊,再说了你还比上次进步了20分,太厉害了!”
江望舒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莫名让人感觉到一阵凉意。
她盯着这些数字发了会儿呆,突然听见前排女生压低声音说:“理科榜前三都在我们年级,曲怀霁甩了第二名二十多分呢!”
走廊光荣榜前挤满了人。
江望舒踮起脚尖,看见烫金的理科榜单上,“曲怀霁”三个字压在榜首,墨迹还没干透。夏娴的名字紧随其后,两人分差只有二十三分。
有男生吹了声口哨:“学神和校花名字挨这么近,故意的吧?”
“听说夏娴每天给曲怀霁带早餐。”扎马尾的女生用课本挡着脸,“上次还看见她在三班门口等……”
“他们名字放一起还挺配。”穿粉色卫衣的男生撞了下同伴手肘,“学神配校花,小说标配啊。”
这是她,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江望舒的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她转身要走,忽然瞥见隔壁文科榜上陌生的名字。
“徐河清”三个字工整地印在文科榜的榜首,总分比第二名高出三十多分。
她想起上周在教师办公室瞥见的模联海报,策划人签名处正是这个笔迹。
九班的位置表上,这个人的座位号被钢笔重重圈了出来。
宋浅浅踮脚指着文科榜:“九班这个转学生好厉害,比第二名高38分呢。”她翻开随身携带的错题本,“我还看过他发表在《中学生政经》上的论文…….”
“停停停!”张扬往她嘴里塞了颗巧克力,“禁止跨班崇拜!”
宋浅浅真的把嘴闭上了。
“让让!”沈寒青举着奶茶挤进来。
“卧槽舒姐你看,曲怀霁数学满分!”他指着理科榜上刺眼的150分,“这还是人吗?”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夏娴抱着竞赛题集从楼梯口走来,马尾辫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她停在理科榜前,仰头看着曲怀霁的名字轻笑:“这次离心率的题你用了参数方程?”
曲怀霁正倚着走廊窗台改卷子,红笔在江望舒的“显然成立”旁画了个问号:“常规解法太费时间。”
江望舒转身时撞翻沈寒青的奶茶,褐色液体顺着榜单流下来,正好模糊了“夏”字的部首。
“我的四季春玛奇朵!”沈寒青跪在地上抢救奶茶杯,“舒姐你这是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啊!”
此刻,办公室突然传来杜斌的怒吼。
“江望舒!过来解释下你的作文!”
江望舒迈进办公室时,教导主任老刘的假发正在杜斌手里颤抖。
那张写着“假发是青春期的灯塔”的作文纸被拍得哗啦响:“你当这是《故事会》投稿?”
“文学创作需要想象力。”江望舒瞥见窗外经过的曲怀霁,故意提高音量。
杜斌的保温杯重重磕在桌上:“你看看人家曲怀霁!”他从抽屉抽出满分卷,“同样的老师教的,怎么人家……”
三班和八班数学老师都是杜斌,不过他同时也是八班的班主任。
“人家是好学生。”江望舒截住话头,“您对我的要求不就是态度端正就行了。”
杜斌一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一直拍着自己胸口顺气。
“那你看这次作文你态度端正吗?!”
杜斌把保温杯往桌子上狠狠一放,摔出巨大的响声,办公室其他老师都侧目而视。
她又指了指作文分数栏鲜红的48分:“至少作文比上次高十分。”
走廊传来压抑的笑声,老刘的假发突然被电扇掀起一角,江望舒脱口而出:“主任,您的灯塔歪了。”
最后江望舒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杜斌还气呼呼的掀了下自己头上的几根毛。
其实他也是地中海,不过还没到需要假发的程度。
江望舒回教室时,夏娴在八班门口拦住她。
“江同学。”夏娴突然喊住她,“听说你作文拿了高分,能借我学习下吗?”
切,装模作样。
“怕你学不会。”江望舒低头看着她,“毕竟不是谁都能发现主任的假发会反光。”
当晚江望舒蹲在货架后啃冰棍,听见收银台传来熟悉的清冷嗓音。
江望舒把冰棍咬得咔咔响。
便利店冰柜的冷气扑在脸上时,江望舒还在研究那只气鼓鼓的河豚。
谈峥嵘抱着关东煮凑过来,丸子汤的热气在玻璃柜蒙上白雾:“舒姐,听说你把夏娴气哭了?”
“实话实说而已。”
“我去,厉害啊舒姐!”谈峥嵘马上竖起一个大拇指。
文曼发来信息,七中一模成绩出来了,周毓安考了二百八十分,家里打算庆祝一下,让她早点回去。
高三,二百八十分,专科都考不上,还不如重开。
江望舒跟谈峥嵘道了个别,拉过书包挎在肩膀上,打算穿过巷子抄近路回去。
攥着书包带拐进捷径时,最先撞上的是一团呛人的烟味。
三个染着黄毛,绿毛的混混斜倚在砖墙边,其中一个正用打火机燎另一个的刘海,爆发出一阵粗野的哄笑。
“哟,你就是周毓安妹妹?”其中一个黄毛吐掉烟屁股,蹭着墙根走近。
另外一个混混跟着笑起来,那个染绿头发的伸手去拍江望舒的肩,被她侧身躲开。
“让开。”江望舒往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砖墙。
她闻到这群人身上混着烟味和劣质发胶的味道,想起周毓安上次在车里喷的古龙水,胃里有点犯恶心。
果然还跟以前一样拙劣的花招,找人堵她。
他们一看都不是善茬,要是硬碰硬,自己绝对讨不到好。
黄毛流里流气的话有些轻佻:“周少让咱们陪你玩玩。”
“周毓安给了你们多少钱?”她扬起下巴,故意让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我出双倍,滚蛋。”
几人一愣,纷纷笑了起来:“妹妹挺上道啊?哥哥们不图钱,就想跟你交个朋友……”
话音未落,江望舒抬手将书包砸向黄毛,又从校服暗包里摸出一把蝴蝶刀。
“我再说一遍,滚。”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刀刃已经刺开黄毛的小臂,正在往下流血。
为首的男人抱臂斜倚在墙边,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笑出声:“够辣啊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