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很快就来了安寿堂。
“儿子给母亲请安！”
“玉郎，过来坐！”谢夫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顾衍说。
顾衍含笑走过去在谢夫人身边落坐。
“玉郎，我听倾城说了方沐的事，就算他错判冤案，但到底没闹出人命，依我看不如放他一马算了。”
“母亲，河口县属青州府管辖，青州刺史已将此案上报廷尉府，孩儿着实不便插手。”顾衍面露为难的对谢夫人道。
谢夫人没想到顾衍会拒绝，愣怔的看着顾衍皱眉道：
“你个王爷连这点小事也做不了主！”
“母亲此言差矣！正因为我是辅政的王爷，文武百官都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今日我若带头徇私枉法，明日朝中大臣必定效仿，您说我该如何自处。”
顾衍一席大义凛然的话说得谢夫人无言以对。
“母亲是受方夫人之托来充当说客的吧！”顾衍微笑看着谢夫人说。
“哪里的话，是我看倾城忙着回去，想她满怀希望向咱们求助，实在不忍见她失望而归。”
顾衍沉默片刻拍了拍谢夫人的手说：
“母亲放心，方沐罪不至死，等此事风头过去我会想办法保下他。”
“真的吗玉郎，那太好了，总算能给倾城丫头一个交待。”
顾衍出了安寿堂便对身后的阿泰道：
“去请方夫人到九升院书房走一趟！”
倾城正收拾包袱准备回河口县，没想到顾衍会找她，匆忙带着鹦歌跟着阿泰进了九升院。
倾城跨过书房的门槛就见顾衍背着手背对门站在书房中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倾城与他见礼他才转过身来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聂氏，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利用本王母亲！”
“不是的王爷！”
“不是，你来宁王府难道不是为了救方沐！”顾衍那双极漂亮的凤眼冷冷的逼视聂倾城。
倾城被顾衍怼得无话可说，只好低头连声说：
“对不住对不住，是民妇的不是，民妇这就离开。”
“哦，你不想救方沐了！”
顾衍的话令倾城猛地抬头望向他，这才发现顾衍正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王爷此话何意？”
“你说呢！”顾衍挑眉看着她道。
倾城看不明白顾衍的意思，但想着许是谢夫人的话起了作用，顾衍或许同意出手相助。
“王爷，民妇希望王爷看在姑祖母面上，”倾城蹲身说到一半，不防顾衍忽然上前扣住她的下巴用力往后抬起，看着她咬牙切齿道：
“你还有脸提祖母！当初她老人家一心想你跟了本王，你有考虑过她的面子吗！”
倾城被顾衍吓了一跳，顾衍的话让她瞬间清醒，原来他还在记恨当初的事，那么他根本不可能救方沐。
倾城使出全力挣脱顾衍的手，也顾不得下巴处火烧火燎的疼痛，飞快转身奔了出去。
鹦歌和阿泰虽然守在书房门外，但两人都离得远听不清他二人在房中的对话，忽然看到倾城快步出来，鹦歌忙迎上前去低声问：
“夫人，你没事吧！”
倾城没有答话，只脚下不停的往外走，鹦歌飞快的回头望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清，只能追着倾城出了九升院。
“夫人，你下巴！”
倾城的皮肤太白，下巴处的红印特别显眼。
“没事，刚刚不小心碰的。”
鹦歌当然知道倾城没说实话，只是她也知道不能再问。
倾城主仆刚回到安寿堂就见到宝扇朝她们迎面走来。
“方夫人，老夫人正找你呢。”
倾城刚走进安寿堂正房，谢夫人就含笑朝她招手道：
“倾城快来，有好消息！”
倾城微低着头快步走过去蹲身行礼，谢夫人朝她伸出手笑道：
“刚才玉郎来过了，还向我承诺等此事过了风头就保下方沐，倾城，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如果没有之前与顾衍见面，倾城肯定会相信顾衍的话，而现在她心知顾衍不过是应付谢夫人罢了。
“太好了，谢谢夫人！明儿一早我就家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婆母。”倾城强颜欢笑说。
……
倾城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忧心忡忡，脑子里反复在想该如何对陈氏解释，等见到陈氏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睛时，倾城还是难以启口。
“怎么啦三娘，王爷他怎么说？”陈氏见倾城面无喜色心里咯噔一下，紧紧盯着倾城问。
“回母亲，王爷派人去青州府询问过了，青州刺史说夫君在审案之时屈打成招，人犯家属告到青州府，”没等倾城说完，陈氏抬手打断她的话道：
“我不想听这些，你就告诉我王爷可答应放沐儿回来！”
“这个！”
“你吞吞吐吐的作甚！你倒是说啊！”陈氏急得高声冲倾城吼。
“王爷没答应。”倾城硬着头皮答道。
“王爷没应，既没应你回来做甚，你不会多求求王爷啊！”陈氏指着倾城嘴不停。
“这种小事王爷怎会不应，就算沐儿办案不力顶多革职，眼下生死不明算怎么个事儿！”
“王爷说夫君会被革职流放。”倾城低着头轻声说。
“你说什么！”陈氏听了倾城的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倾城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
“天啦天啦，这可怎么办啊！”陈氏崩溃大哭，倾城扶她到坐敦坐下，然后跪在她身边说：
“母亲千万保重身子，我已经想好了，若夫君流放我就随他一起去。”
“三娘！”陈氏感动地抓住倾城的手，整个人也平静许多，心知若方沐流放他们就不能在县衙居住，老家彭城的房屋早已变卖，可不就只能随方沐去流放地了。
“对，大不了咱们随沐儿一道流放。”
倾城见陈氏平静下来，准备唤人打热水来给陈氏洗脸，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母亲，吴妈妈呢？”
“我让她去沐儿族叔那里打听消息去了。”
倾城听方沐提起过方有道，知他曾是宁国公顾旸的门客，顾旸死后方有道便回老家扬州去了。
倾城没想到陈氏居然临危不乱，一时有些自愧不如，转念一想也正常，陈氏毕竟经历过两朝官场，自不是那无知妇人。
倾城开始谋划随方沐流放之事，细想之下深觉此事没她想的那么简单。首先她连方沐如今关押在哪都不清楚，其次方沐流放的时间及地点也是一无所知，倾城盘算着实在不行还得厚着脸皮去求一求谢夫人，毕竟谢夫人的父亲还是中书令，又受先皇之托辅佐幼帝。
这日倾城侍候陈氏用完早膳刚回房，没一会儿翠喜就从外面进来对她说：
“夫人，奴婢刚刚看到吴妈妈了呢！”
“啊，真的吗，吴妈妈回来了！”倾城放下手中的书欲起身，转念又想吴妈妈刚回来肯定有话对陈氏说，于是又耐着性子坐回去，只等陈氏传她过去。
没过多久就听外面传来吴妈妈的声音。
“翠喜姑娘，老夫人请夫人赶紧过去。”
“嗳！”翠喜答应一声便快步进来通传。
倾城听到吴妈妈的声音就已经起身，这会儿正往外走，在门口与翠喜撞上。
“夫人您都听见了！”
“是啊，咱们过去吧！”
倾城脚步匆匆的走进陈氏住的厢房，正准备向陈氏行礼问安，不想陈氏一见她就指着她崩溃哭骂：
“我就知道是你这祸水祸害我沐儿，我的儿咋就这么命苦遇上你这么个祸害啊！聂氏，你还我沐儿！”
倾城被陈氏骂得一脸懵，下意识的看向她身边站着的吴妈妈。
吴妈妈先是看了陈氏一眼欲言又止，转而抬眼看向倾城面露不忍。
倾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母亲，不知儿媳犯了何错惹得母亲如此愤怒？”
“聂氏，你还有脸问我！阿桂，你把先前的话再说一遍！”陈氏恶狠狠地瞪着倾城说。
“是，老夫人！”吴妈妈说完冲倾城一礼道：
“启禀夫人，老奴奉老夫人之命去吴郡找到方先生，方先生听闻方大人出事也很着急，托人四处打探情况，还亲自找到宁王府总管洪大人。”
吴妈妈说到这里顿了顿，倾城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吴妈妈口中的洪大人即是阿泰。
“洪大人私底下告诉方先生，这次的事方大人的确有错，但主要还是青州刺史杨柯的胞弟杨蛟从中作祟，听说杨蛟曾想纳夫人为妾，被聂家婉拒。”
原来如此，倾城之前也觉青州刺史有些耳熟，原来他竟是杨七爷的胞兄，更令倾城意外的是杨七爷竟对当初的事还耿耿于怀。
“方先生还说，宁王爷也是因为当初老太君有意为他纳夫人为妾，却被夫人婉拒而心怀不满。”吴妈妈说完便低下了头。
“聂氏，你还敢说不是你害了我沐儿，你这个祸害！我不管，你现在马上去向宁王认错，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必须把沐儿救出来，快去！马上去！”
此刻的倾城已经瘫坐在地上，脑子乱如麻，这么说来还真是她连累了方沐，可是她又有什么脸再去求顾衍，而且便是她厚着脸皮去求只怕也无济于事。
“聂氏你还呆坐着做什么？你没听见我的话！”陈氏怒目圆瞪厉声喝叱。
“母亲，不是儿媳不愿再去宁王府，实在是先前宁王已经对儿媳说过不会出手相帮。”倾城单手撑地，流着泪低声道。
陈氏一巴掌拍在身前的几案上，怒视着倾城语气冰冷的说：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求得王爷原谅，哪怕是王爷要你做妾，总之我只要我的沐儿平安归来。”
倾城垂眸苦笑，只怕如今她肯自荐枕席顾衍也未必肯要。
“阿桂你去，就算是押也要把聂氏押去宁王府！”
吴妈妈看着失魂落魄呆坐在地上的倾城眼露不忍，迟疑着慢慢走到倾城身边，又回头看了陈氏一眼。
翠喜和鹦歌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冲进屋去将倾城从地上扶了起来。
“谁让你们进来的，没规没矩，出去！”陈氏瞪着鹦歌和翠喜怒道，下一秒又转头看向吴妈妈说：
“阿桂还杵着做什么，赶紧收抬东西跟着聂氏去宁王府！”
“是！”吴妈妈躬身作答，又轻声劝倾城道：
“夫人也去收拾收拾尽早动身吧！”
“母亲！”倾城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绝美的大眼中满是哀求，陈氏的绝情令倾城猝不及防，陈氏话里话外简直不给她留活路。
许是倾城的目光太让人心碎，陈氏侧开脸去不再看她。
“少啰嗦，快去！”
倾城绝望的收回目光，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绝美的眼中无声滑落。
“老夫人，您想逼死夫人不成！”鹦歌毕竟是宁国公府的人，忍无可忍看向陈氏道。
“反了你啦，主子说话哪有你个奴婢插嘴的份，没规没矩的东西！”
“老夫人说得没错鹦歌是奴婢，但鹦歌是宁国公府老太君给我家夫人的奴婢。”言下之意不是方家的奴婢，鹦歌的话着实把陈氏气得不轻，可在这当口她也不想得罪宁王府，所以只是虚张声势的拍着身前的案几骂道：
“反了反了，你个小小婢女也敢顶撞我，你你你！”
倾城见状将鹦歌拉到身后，冲陈氏深深一礼道：
“母亲恕罪，是媳妇没管教好鹦歌，惹您生气了，求母亲看在媳妇的份上饶她一次。”
陈氏原本就不想节外生枝，倾城给她递了梯子她也就顺势下了。
“当下我只想沐儿尽快平安归来，聂氏你别再磨磨蹭蹭，赶紧收拾东西动身。”
倾城明白再怎么哀求也无济于事，说来方沐也的确是受她连累，她有责任救他出来，如此只能横下心来厚着脸皮再去求顾衍了。
“母亲放心，媳妇此去若不能救回夫君宁愿以死谢罪。”
陈氏轻哼一声转开头去，倾城也没再多说，再次双膝跪地拜别陈氏，然后干脆的起身离去。
启程之时倾城让吴妈妈留下照顾陈氏，还是决定带鹦歌同去宁王府，陈氏听了吴妈妈禀报也没说什么。
最终倾城还是带上鹦歌，由老仆方全驾着驴车再次奔赴京城宁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