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说完还没等顾老夫人回过味来便起身冲她一礼道：
“祖母，孙儿有事要进宫一趟，孙儿先告辞了！”
“哎！”顾老夫人刚来得及哎一声，顾衍的大长腿已经出了门，许是正好与前来的国公夫人谢氏遇上，听他恭敬的道：
“孩儿见过母亲！”
“你这是又要去哪儿？”谢夫人问。
“孩儿有公务要进宫。”
“哦，那你快去吧！得空记得去瞧瞧你长姐和车儿。”
“母亲放心，孩儿省得。”
顾老夫人等谢夫人进门来便笑着向她报喜：
“伴月，玉郎松口了，同意纳倾城为妾。”
谢夫人听了顾老夫人的话也松了口气笑道：
“我就说玉郎不可能看不上倾城的。”
“伴月，好生奇怪，你说玉郎怎么知道倾城在家的排行？他刚刚喊倾城三娘。”
谢夫人忍不住露齿一笑：
“母亲，依我看玉郎是真对倾城上了心的。”
“对对对，知子莫若母，还是你了解玉郎。”顾老夫人拍着腿笑道。
“母亲是关心则乱罢了！”
“这小子从小到大浑身都是心眼子，我这把老骨头哪能耍得过他啊！”顾老夫人说完自个先笑了，谢夫人也笑着说：
“母亲，咱们还是把倾城叫来问问她的意见吧。”
“这还用问，倾城肯定愿意啊！”顾老夫人说完，还是让张妈妈去请聂倾城。
聂倾城跨过安寿堂正房的门槛，顾老夫人便含笑将她招至身前，没等她见过礼就拉起她的手笑着说：
“倾城，有个事我要跟你商量，刚刚玉郎同意纳你为妾，你可愿意？”
顾老夫人虽然是询问的口气，但脸上却一副十拿九稳的表情，说完还与谢夫人相视一笑。
聂倾城只觉五雷轰顶，怎么会这样呢？
顾老夫人和谢夫人见倾城并无惊喜，两人心中同时咯噔一下，顾老夫人依然握着倾城的手，但脸上的笑容已经僵住。
“怎么，你不愿意？”
倾城稳了稳心神，心知一旦拒绝便断无在宁国公府立足的可能，倾城“扑通”一声跪倒在顾老夫人身前，先侧身朝谢夫人叩头，然后又转向顾老夫人。
“倾城，你这是为何？”谢夫人一脸惊诧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倾城问。
“姑祖母、国公夫人，倾城感恩国公府曾救我一命，所以才行此大礼。”
“此话从何说起？”顾老夫人不解的问。
“不瞒姑祖母和国公夫人，前些天我父母原是准备把我给人做妾的，我曾在姨娘临终时发过重誓，此生决不与人做妾，所以那时我已经准备了结性命。”
“啊，你怎么这样想不开，你才多大啊！”谢夫人用绣帕捂嘴看着倾城惊呼。
“倾城，你也是见过玉郎的，以你的身份给他做妾绝不至于委屈你。”顾老夫人的声音中挟着一丝寒意。
“姑祖母，倾城自知身份低微别说国公府世子，就算是普通士族我也不曾有妄念，只想嫁个田户或者商户，从此改变我孩儿的命运，让他们不用再过这种半奴半主的日子。”倾城哽咽着说。
聂倾城的话令顾老夫人和谢夫人都沉默了，尤其顾老夫人年轻时也做过妾，她对倾城的话感同身受。
“孩子起来，站起来回话。”顾老夫人起身将倾城扶起说。
“你真不愿给玉郎做妾？”顾老夫人不死心的问。
其实顾老夫人这话也有提点倾城的意思，毕竟顾老夫人就是麻雀变凤凰的活例，最主要的是在她心里顾衍和倾城绝对是金童玉女，而且她也是真心喜欢聂倾城。
“回姑祖母、国公夫人，倾城身份低微实在配不上世子。”倾城声音不大但十分坚决。
谢夫人看着单薄清瘦的聂倾城心里对她的好感不减反升，这么个小姑娘不仅美貌倾城，所思所想更是与众不同，谢夫人决定帮她一把。
“母亲，我看既然倾城不愿就算了吧！”
“倾城这样吧，你下去再考虑考虑如何？”
“姑祖母，倾城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倾城还是不想与人为妾。”倾城不卑不亢的说。
倾城离去之后，谢夫人见顾老夫人有些失落的坐着发呆，忙走过去安慰。
“母亲不必如此，其实我也觉得倾城跟玉郎不怎么合适。是，倾城是漂亮，可咱们给玉郎纳妾是为了子嗣，您瞧倾城比玉郎小那么多身子又弱，只怕于子嗣不利。”
谢夫人的话令顾老夫人频频点头：
“对，还是伴月脑子清醒，我倒差点忘了这茬。哎，倾城这孩子，天可怜见的！”
……
顾衍是真的进宫有事，之前他接到宫里密报景平帝病了，所以出了宁国公府就带着他的亲卫快马加鞭进了建康宫。
一众大臣都守在式乾殿，顾衍的外祖父中书令谢晦和他未来岳丈中书舍人张拥也在其中，顾衍上前与外祖父见礼：
“外祖，皇上龙体如何？”
“玉郎来了！御医首来为皇上把完脉，具体情况只有皇后知道。”
这样看来皇上的情况不容乐观啊，顾衍暗道，等辞了谢晦，顾衍迈开大长腿径直朝晋安王世子走过去。
“玉郎，昨儿半夜我就把丽娘送回红袖楼了。”刘义虎主动凑到顾衍身前在他耳边讨好道。
顾衍早接到密报，昨晚景平帝醉酒又凉了胃，一整晚上吐下泻还惊动了顾皇后，皇后当时就下旨把丽娘送出了宫。
顾衍瞥了一眼满脸赔笑的刘义虎，心说这家伙从小就是福将，赶明儿要不要把他收进禁军当个吉祥物。
刘义虎见顾衍眼神不善，心中不由自主的警惕几分。
“玉郎，你该不会又在算计我吧！”
“你猜！”顾衍那张碍眼的俊脸让刘义虎有揍他的冲动。
就在这时宁国公顾旸也匆匆赶来，一进式乾殿便朝中书令谢晦走去。
“谢大人，皇上情况如何？”
“我刚问过宫人，皇上这会儿感觉好多了，至于具体情况皇后娘娘最清楚，大将军赶紧进去吧！”
顾旸抱拳致谢，随后往顾衍这边看了一眼，顾衍冲他点了点头，宁国公顾旸这才放下心来。
景平帝这会儿歪坐在寝宫的龙榻上，面色灰败、嘴唇乌青、一双眼睛更是浮肿暗淡，在看到宁国公顾旸的一刹勉强笑了笑。
“平昌，你来了！”
“陛下！”
顾旸眼含热泪半跪于地朝景平帝恭行大礼，景平帝轻轻摆手冲床榻边的顾皇后道：
“长君，快把国丈扶起来。”
顾旸哪能当真让顾皇后来扶，赶紧起身谢恩。
“赐座！”
景平帝说完，顾皇后立即让出床边的位置，以手示意顾旸在龙床边的束腰圆凳坐下。
“平昌，朕老了！”
“皇上何出此言，臣比皇上还大两岁岂不更老！”
景平帝扯唇笑了笑，忽然脸色大变，嘴里连声道：
“快快，扶朕去恭桶！”
顾旸立即起身半抱半扶的把景平帝扶下床，高沉也上前搭手，扶着景平帝到屏风后方便。
待景平帝回到床榻，顾旸向他抱拳道：
“陛下安心养病，臣定会护大宋平安，臣不打扰陛下休息先告退了。”
“也好！改日朕再与爱卿畅饮。长君，替朕送送国丈。”
顾皇后随顾旸出了寝宫，顾旸见顾皇后双眼微红、神色凄楚，顾旸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顾长君是顾旸唯一的女儿，当初太子妃高氏早逝，高祖将顾长君赐婚给太子刘义符，顾老夫人和谢夫人都心存抵触，不愿让年纪轻轻的顾长君给人当继室，何况高氏还留有一子一女。
“皇后务必保重凤体！”
顾皇后低垂眼睫轻轻点了点头，一时之间父女俩相对无言。
“皇上的病情，御医怎么说？”
“御医首说皇上龙体虚弱，须远离丝竹女宠。”
“好，为臣定会多多劝谏皇上。”
宁国公顾旸在式乾殿与中书令谢晦等朝中重臣商议完朝政，顾旸便和顾衍一起坐上宁国公府的马车打道回府。
“父亲准备何时北伐？”顾衍一上马车便忍不住问。
“北朝并无侵扰何苦再生战火，老百姓这才过上几天安生日子！”顾旸看了顾衍一眼又说：
“你祖母要为你纳妾你就顺着她，这事为父已经知会张大人了。”
“父亲，高祖生前一心北伐，”
没等顾衍说完，顾旸便抬手打断他的话。
“此一时彼一时，玉郎，皇后娘娘说皇上龙体虚弱。”
顾衍听了顾旸的话也沉默了，他明白了顾旸的担心，若景平帝驾崩恐大宋生乱，毕竟高氏所出的江夏王刘栎也是嫡出，而刘栎与顾衍同年。
……
顾衍回到他所居住的九升院，正准备去净房梳洗更衣，顾老夫人的心腹婆子张妈妈就来请他去安寿堂，顾衍心知定是倾城那边给了答复。
顾老夫人见顾衍进门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
“玉郎过来坐！”
顾衍听话的走过去落座，随口问道：
“祖母寻孙儿来何事？”
“倾城说不给人做妾！”
顾老夫人说完顾衍还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顾老夫人心知顾衍没明白她的话，所以又重复一遍说。
“倾城说不给任何人做妾。”
顾衍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继而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得顾老夫人忍俊不禁。
“她一个贱妾所生的庶女竟也敢羞辱于我！”顾衍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涨红一片，咬牙切齿的说。
顾老夫人还是第一次听到顾衍对一个小姑娘说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看来倾城的拒绝对他的自尊心打击不小，这让顾老夫人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担忧之色。
“玉郎，你何时对个小姑娘如此尖酸刻薄，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