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顾晴雪睡得正沉,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她警惕地睁开眼睛,瞬间打开了落地灯。
待看清了眼前人,又烦躁地将灯关了。
屋子里又陷入一片黑暗。
“不是吵着闹着要见我吗?
怎么我回来了,反而不欢迎了?”
“自己心里没个逼数吗?”
江轻舟愣了一下。
高仰着精致的下颌线,一边扯着领带,一边笑了。
“我们堂堂顾大科学家,什么时候开始口吐芬芳了?”
“从知道有些人不值得好好说话开始。”
江轻舟似乎没有听见,自顾自地进了衣帽间,换好了睡衣。
刚要上床,便听顾晴雪道:“去客房睡吧。你的东西,明天张嫂和阮姨会给你搬过去。”
江轻舟仍旧没有说话,掀开被子上了床就要抱她。
“你干什么?
放开!
拿走你的脏手!”
耳后传来炙热的呼吸声:“小阿狸,今晚有雷阵雨。”
正在挣扎的顾晴雪突然全身僵住。
过往的时光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雷声大作的雨天,爸爸妈妈为了救江家大房的孩子,用力甩开她紧拉着不放的手。
她跪在雨中大哭:“爸,妈,江家少爷不值得的。
他撕了我的满分试卷,踩了我的文具盒,还跟大夫人一起骂我贱人学贵事。
他们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我们。
他的命有他家人去救,可阿狸只有你们啊!
爸爸妈妈,求你们了,你们别走!”
最后江家少爷没事了,可爸爸妈妈却再也没有回来。
而江家的愧疚和感恩,就是多给了一年的工资,并让人骂骂咧咧地赶走了去讨说法的小姨。
从此一到雷雨天,除了撕心裂肺的想念、埋怨、自我痛恨,她还会陷入到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从未被坚定选择和珍爱的极度抑郁的状态里。
满脑子都是,要不要死,如何去死?
是江轻舟推开了她的门。
明明只是一个十七岁的英俊少年,却周身散发着阴森的气息,眉眼间透着一股狠劲儿。
如果他不来找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招惹他的。
他那时候就有一米八了吧,高高帅帅地站在门口,双手插兜,斜倚着门框。
“英文那么差,过来一起补习。”
不过平常一句话,却因为跟外界有了交流,将她从阴暗的小世界里一下子拉了出来。
她木木讷讷地进了江轻舟的房间,才发现来补习的不止她一个。
还有父母舍命救下的江家大房纨绔江荣轩,江家二房不学无术的小公主江春宁。
这两个人都是混世魔王般的性子,连父母都管不了,偏偏都有点怕江轻舟这个三叔。
也不知道江轻舟流落在外时都经历了什么,小小年纪一身杀气,两个小霸王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坐得端端正正,说话一字一句,比标答还严谨。
江老爷子早就看出了这般阵势,辞退了快要疯掉的家庭教师,让刚高一入学就科科全优的江轻舟来治一治两个不孝子孙。
那天晚上,江青舟用英文给他们讲解简单的戏剧,两个小霸王听得瞌睡连连。
到了角色扮演时,更是磕磕巴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江轻舟用最犀利的话痛斥两人,又不断赞扬她,让她这个原本在两个小霸王面前十分自卑的孤女,赚足了面子。
最后还让江荣轩扮演了一个又傻又蠢台词很少的角色,惹得她哈哈大笑。
那是第一次,她觉得撑过雷雨天时没那么难过。
江轻舟察觉到她没有再反抗,又抱得紧了一些,就好像两人刚刚结婚后蜜月的那段时间一样。
忽然,手机响了。
铃声是万芊芊在综艺节目里翻唱过的一首歌《迈向阳光》,也是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唱过的唯一一首歌。
当时很多粉丝都在评论区说她没有唱歌的天赋,没想到江轻舟竟然设置成了手机铃声。
要为他们炙热的爱情鼓掌吗?
“轻舟哥,你过来陪陪我吧。”
手机里传来万芊芊的哭声,江轻舟猛地坐了起来,下了床到窗边去接电话。
没过多久,便急匆匆去衣帽间里穿衣服。
“我有急事出去一趟。”
顾晴雪没有动,仍旧在床上侧躺着,背对着他。
“是万芊芊吧?”
江轻舟犹豫了一下,转而坚定道:“是!”
“你知道她是装的,对吗?”
江轻舟愣住。
顾晴雪冷笑。
“你也知道她对你的心思,对吧。
你非常清楚她在用卑劣手段破坏你的家庭。
你只是男人,不是傻子。”
江轻舟拿着大衣,在黑暗中转过头去,面露难色。
“晴雪……”
顾晴雪依旧没有转身去看他。
“所以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去,对吗?
如果……”
顾晴雪鼓足勇气,做出了最后的试探。
“如果我说我很怕雷雨天,想你留下来陪我呢?”
江轻舟看了一眼手机,明显有些急切。
“你懂事些,一会儿让阮姨过来陪你。”
说完,快步走向卧房门口。
刚一打开门,就听到顾晴雪冰冷的声音传来。
“不用了,怕打雷的顾晴雪早就死了。”
江轻舟站在门旁,停住步子。
手机亮屏,万芊芊的歌声再次响起。
“咣当”一声,卧房的门被重重关上了。
顾晴雪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江轻舟,我只为你哭最后一次。
*
第二天一早,顾晴雪就顶着两个黑黑的圆圈去找阮姨,江家的佣人,也是她的亲小姨,给自己的卧房门换把新锁。
张嫂一边擦桌子,一边嘟囔。
“三爷不爱回家,也不好好反思反思自己。
还好意思耍脾气、换门锁。
真当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呢。
这是三爷自己家,三爷想进哪屋进哪屋,难不成还把三爷关在房门外面?”
张嫂是大房夫妇派过来的人,跟她一直就不是一条心。
昨天晚上她本也是锁了卧房门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江轻舟找谁拿的钥匙。
顾晴雪嗤笑:“对,他想进哪屋就进哪屋,想进你屋我都没意见,但就是不能进我房门一步!”
“哎,少夫人,你说什么呢,你,你……”
张嫂将抹布一扔,气呼呼地回了房间。
从床头柜里拿出手机。
“大夫人,我和您说,就顾家那两个冤大头的闺女又作妖了。
昨天三爷刚一回来,俩人就吵架,三爷赌气一摔门走了。
今天早晨,那死丫头又要换卧房门锁,说以后不让三爷进她的房。
还诬蔑我,说我和三爷有一腿。
您说我这一把年纪的,哪能被个小年轻这么羞辱。
没爸没妈教育的野种就是登不了大雅之堂。
对呀,要不怎么说三爷看上了万家小姐。
就她那样的,哪个男人能不出轨?
没有,绝对没有!
三爷也就回来了五分钟,两人什么事都干不成。”
正说的起劲儿,张嫂的手机忽然被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