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们三个吃，真的可以吗？”
看着这一小锅红烧肉，美香有些担忧。
“爸、大哥他们都在卫生所，而且大嫂和侄子在家，我们三个吃是不是不太好……”
李芝兰揉了揉女儿的头：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做的饭我们为什么不能吃？难不成今天都闹成那样了，我们还要上杆子做饭送到医院去吗？”
她话风一转。
“你大嫂和侄子在家，我们干了这么半天的活儿，她也没出来看一眼，也没搭把手，甚至没问一句。”
桂香一双眼睛亮亮的瞧着李芝兰。
她觉得今天妈醒过来之后，变得太不一样了。
之前的妈，全家不到齐，她绝对不会动筷子。宁可苦着自己的嘴，也要让孩子吃一口。
别说什么爸在医院，小侄子还在家，就算是碗底剩下的半块肉，她都能用筷子一夹两半分给俩闺女，自己用碗底的汤汁下饭。
桂香觉得妈之前太勤劳了，勤劳到做不完的活计跟长了翅膀一样都飞到了妈的面前。
但是，桂香还是有些担心的。
“可是爸回来，要说你的……要不我去把衣服洗了，等他们回来，我就说你洗了衣服受了寒，身体不舒服……”
别。
可真别。
李芝兰有点犯愁了。
这俩闺女之前被耳濡目染的，有点带上了她之前的性子。
街坊邻居都夸她这俩闺女勤劳能干肯拼命……
只是，李芝兰比谁都明白，只要肯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
她不想让闺女变成她上辈子那样，太吃亏了。
算了，慢慢来吧。
她自己都有点没那么习惯呢。
李芝兰对桂香说：“洗什么衣服？从今往后，家里自己的衣服自己洗。”
啊？？
两个女孩儿惊得两双眼睛跟猫儿一样溜圆。
这会子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天气转凉，没谁爱洗那么多脏衣服，还有男人的脏袜子。
桂香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
可是美香却有些犯愁：“妈，要是爸不乐意该怎么办？”
“傻丫头。”李芝兰撇撇嘴，“他们要把你嫁到王家的时候，问过你乐意不乐意吗？”
美香恍然大悟。
李芝兰又说：“而且，天塌下来有妈在呢。”
美香咬住嘴唇，眼睛有些湿润，她看着李芝兰把红烧肉分成三份，放在米饭上。
香喷喷的肉汤浸润了米饭，冒着让人幸福的油光。
她们三个人分着吃，一人能分到两块呢。
等会儿还有鸡蛋羹吃！
这都快赶上过年了！
……
卫生所里。
陈光辉跟烙饼似的，一会儿翻一个身，一会儿又翻另一面儿，时不时地叹气一声。
钱老太跟拉磨一样，在病房里头转悠。
陈学军和陈学义兄弟俩坐在卫生所的椅子上，跟屁股底下长了刺一样，不断挪窝。
这都五点了，妈怎么这么半天还没过来呢？
不应该啊！
“咕噜噜！”
陈光辉的肚子饿了。
陈学义看了一眼爸，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其实早就饿了。
“爸，医院有食堂，要不……”
陈光辉斩钉截铁地说：“吃什么食堂，等会儿你妈就做好饭过来了。”
陈学军坐立不安：“秋芳和孩子在家里，要不我打个饭带回去吧。”
“这不白瞎吗？”陈光辉骂儿子，“你妈在家里头呢，她还能饿着你媳妇和孩子？我看现在这个点儿没来，估计是她喂孩子呢。”
陈学义问：“要是妈没送饭呢……”
钱老太啐了一口：“她敢？”
一时间，病房里没人说话，但是大家都还算轻松。
在他们的印象里，李芝兰不可能真不管这一大家了。
她哪怕发脾气，那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根本不可能放开手的。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陈光辉一下子就挺直了腰板。
他看了一眼门口，嘴角扬起了一点矜持的笑容，仿佛在说“瞧我说的没错吧”。
下一刻。
房门被推开。
头破血流的陈学民踉跄着冲进了病房。
“爸，妈真的是脑子出问题了，我回去劝了她两句，没想到她还打我！！”
陈光辉皱眉，眼里闪过一点失望。
怎么李芝兰还没来送饭。
他问陈学民：“你妈在干啥呢？”
陈学民撇撇嘴：“还能干吗？炖肉呢。”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我从丽丽家回去找妈说事情，看见妈带着美香桂香在厨房里头忙活，肉都炖好了。我寻思她等会儿肯定要过来给爸送饭，我就去说两句，让她给丽丽家道个歉……没想到妈就生气了，说炖得那肉是他们自己开小灶，不送过来。”
听到这话，陈光辉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意料之中，还有几分志得意满。
他转头对周围的几个儿子说：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妈肯定在做饭，她这人口是心非的很，什么小灶，她们仨啥时候自己吃过那么好的东西？”
陈学民虽然头破血流，但还是点头：“是啊爸，我就觉得妈肯定是在嘴硬。”
陈光辉抬手就拍他：“你怎么去完王丽家就去找你妈，你妈确实是做错了，但是让她去外头道歉也不能急于一时。她都做饭来准备给我台阶下了，你这么一说，她肯定是面儿上挂不住，不揍你才怪！”
陈学民撇嘴。
等会儿妈送饭来，他保准得大吃一顿，不然对不起他白白挨得这顿揍。
“咕噜。”
“咕噜噜。”
病房内，肠胃蠕动声此起彼伏。
陈光辉又跟个烙饼似的，在病床上翻来覆去。
不论是谁经过，他都得坐起来，装模作样一番。
这次，是个护士：
“你们今晚住院不？”
陈光辉哪里舍得住院，他当即道：“不住，我们就是等着我家老婆子过来送饭。”
护士：？
不回家吃，在这儿等饭？
护士多少有点无语：“今晚七点有个住院病人，你们抓紧点，不住院的话六点就得往回，让我们收拾病房。”
陈光辉一看时间。
现在五点半了。
他心里开始着急，可是仍然不想低这个头。
“反正你妈不会让我们全家在这里挨饿的，她肯定不敢！！”
二十分钟过去。
门口仍然没有动静。
陈光辉急了。
这时候，门口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一听就是个女人。
这会儿，众人精神一松。
“妈可算来了。”陈学义嘀咕，“我都快饿死了！”
陈学军：“……要不是等着妈这炖肉，我早就出去寻摸点吃的了。”
他说着，抢着去打开房门。
病房门一开，陈学军就愣住了。
门口的不是他妈李芝兰，分明是他老婆赵秋芳啊！
赵秋芳抱着儿子俊豪，见到陈学军，眼泪都下来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陈学军，你妈今天晚上炖肉，根本没留我和豪豪的饭！她和你那俩妹子，自己把肉端屋里吃光了！”
陈家众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