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的水晶灯还在晃,裴砚的指腹压着被茶水晕开的“供应链”三个字,苏棠的银勺子贴着心口,温度透过锁骨下的皮肤往血液里钻。
“服务员。”裴砚抬手指了指桌上的狼藉,声音不高,却像根细针精准扎进空气里。
穿墨绿制服的服务员推开门,看见翻倒的茶杯和皱巴巴的合同,慌忙鞠躬:“实在抱歉,我马上清理——”
“不用。”裴砚抽出西装内袋的钢笔,在合同污渍边缘画了个圈,“把这壶茶原样保留,账单记裴氏账上。”
服务员愣了两秒,又鞠了个躬退出去。
门合上的瞬间,苏棠听见走廊里推车声渐远,裴砚的手指在桌上轻叩:“你父亲笔记里写,李明紧张时右眼皮跳,对吗?”
苏棠摸出手机,通话记录里那个未知号码还在闪,像团烧不尽的小火苗:“还有左后肩的蝴蝶状胎记,和他刚才抬手时露出的轮廓一模一样。”她喉结动了动,“当年我爸说,这个人替苏婉儿管着见不得光的账。”
裴砚突然笑了,是那种带着冰碴子的笑:“所以他刚才接电话时,右眼皮跳得像抽风,不是巧合。”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我让阿诚跟着他,看他去哪儿,见谁。”
苏棠望着他指尖的手机光映在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阴影:“裴砚,我想当面问他。”
“急什么。”裴砚握住她发冷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焐着,“猫要戏够了老鼠,才好吃得香。”
两小时后,李明的电话打进裴砚手机时,苏棠正窝在裴砚的迈巴赫后座啃糖霜饼干。
裴砚开了免提,李明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讨好:“裴总,实在对不住下午的失礼,不知您方便的话,晚上八点,蓝湾茶社,我做东赔罪?”
裴砚勾了勾嘴角,苏棠在他腿上用饼干渣画了个小箭头——去。
“行。”裴砚应得干脆,“带苏小姐一起,她对合作细节也很感兴趣。”
蓝湾茶社的包间飘着茉莉花茶的香气,李明提前十分钟到了,西装领口的纽扣系得死紧,后颈汗湿了一片。
看见苏棠跟着裴砚进门,他的右眼皮猛地跳了两下,喉结动了动:“苏、苏小姐也来了?”
“李总不是说赔罪么?”苏棠在裴砚身边坐下,指尖敲了敲桌上的青瓷杯,“我替裴总喝这杯茶,应该的。”
李明的手在桌下攥成拳,指节泛白:“下午那通电话……是我老家亲戚,说家里老人病了,一时慌了神。”
“哦?”裴砚端起茶盏,对着灯光看茶汤里的茶叶,“我还以为是苏婉儿的电话。”
“苏、苏婉儿?”李明的茶杯“咔”地磕在桌上,茶水溅在他手背,他却像没知觉似的,“裴总怎么突然提她?”
“李总难道不知道?”苏棠歪头,“苏婉儿最近在找律师,说要翻我爸当年的案子。”她盯着李明右眼皮一跳一跳的,“我爸走前说过,有些账,只有左后肩有蝴蝶胎记的人能理清楚。”
李明的脸瞬间煞白,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突然抓起茶壶往自己杯里倒茶,却倒在桌布上:“裴总,苏小姐,我……我也是被逼的。”他抬头时眼眶发红,“苏婉儿手里有我挪用公款的证据,她让我帮忙找当年的判决书漏洞,说只要能推翻,就还我自由。”
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前世的记忆突然涌上来——苏婉儿跪在灵堂哭着说“姐姐我什么都不知道”,转头就把苏家最后一批货低价卖给竞争对手。
她盯着李明发抖的嘴角,声音冷得像冰碴:“她手里有什么证据?”
“一份……一份我签的假合同。”李明擦了把汗,“她说那是关键,能证明当年判决的关键证人作伪证。”
裴砚放下茶盏,指节敲了敲桌面:“所以她让你接近裴氏,是想通过供应链漏洞,转移注意力?”
李明猛点头,像个被抽了线的木偶:“她说明天晚上会把证据给我,让我交给律师——”
“够了。”苏棠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裴砚,我们走。”
裴砚跟着起身,临走前扫了李明一眼:“李总今晚最好哪儿都别去,阿诚在茶社外等你。”
夜色渐深,苏棠坐在裴砚车里,盯着手机屏幕上张阿姨发来的消息——“苏小姐,婉儿今晚去了郊区别墅,说是要整理旧物,估计得后半夜才回。”
“你要去她市区的公寓?”裴砚握着方向盘,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光。
苏棠摸出颈间的银勺子,指尖摩挲着勺柄上的刻痕——那是她十岁生日时,爸爸用钢笔刻的“棠棠”。
“当年我爸的笔记本里提到,苏婉儿把重要东西藏在公寓书房第三排书架,倒数第二本书里。”她转头看裴砚,眼睛亮得像星子,“我要去拿那份证据。”
裴砚把车停在路边,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我陪你。”
苏婉儿公寓的门禁卡是张阿姨给的,说是苏婉儿上周落在苏家老宅,被她收着了。
电梯升到23楼时,苏棠的心跳快得要跳出喉咙,裴砚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
书房的窗户没关,风卷着梧桐叶的沙沙声灌进来。
苏棠踮脚抽出第三排倒数第二本书——是本硬壳精装的《茶花女》,翻开书脊,一张泛黄的纸页飘出来,上面是李明的签名,和当年那份假合同的骑缝章。
“找到了!”苏棠压低声音,指尖刚碰到纸页,楼下突然传来电梯“叮”的一声。
裴砚猛地把她拉进窗帘后,两人屏住呼吸,听着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