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儒雅青年上前问候,乃大公子扶苏,温润如玉,尽显儒家风范,与史载无异。
“大哥。”
赢天与他见过数面,无好恶之分,平和应了一声。
“陛下驾到!”
赵高高声唱喏,群臣一震,齐望前方。
嬴政身着黑龙袍现身,身后数内侍随行,至王座前止步。
他独登王座,端坐其上。
殿内众人齐跪拜,无人敢抬头,高呼震天。
“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年!”
“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年!”
“平身。”
嬴政扫视全场,见赢天在列,满意点头。
“谢陛下!”
得令,百官起身,肃立无声。
先前议论之热烈荡然无存,帝威之下无人敢妄言。
片刻沉寂,嬴政开口:“诸爱卿,朕今日甚喜。”
“因朕九子赢天,已将盖聂擒回,现囚大牢待审。”
“贺陛下!盖聂叛逃影响甚巨,九公子擒之,乃帝国之福,臣请大赏!”
“陛下,老臣亦请赏赐。”
群臣附和,为赢天请赏,皆觉此功当赏,且因其为皇子才如此热烈。
若非如此,平日哪有群臣齐出?
然他们心中有秤,当赏不可过。
过则必反对。
“确当赏。”
此言正合嬴政心意,他环视一周,唤道:“赵高。”
“小的在!”
赵高重重点头,上前宣旨:“奉陛下旨,九公子赢天擒盖聂,平上郡,灭墨家、流沙,功绩卓著。”
“特赐黄金万两,开府之权,大宅一座,爵升公乘,官拜治粟内史,即日履职!”
“……”
“哗!”
旨意一出,群臣哗然,除李斯等人早知外,皆震惊难信。
同时心头一沉,似察觉不妙。
赏赐太重!
“陛下,不可啊!”
一老者上前,乃九卿之一孙无为,官奉常,掌宗庙礼仪。
“嗯?”
嬴政见有人反对,淡声道:“你说不可,何也?”
“陛下!”
“臣不疑九公子之功,但赏赐过盛,钱财宅子已丰,开府之权连大公子未得,若九公子先开府,帝国长幼无序,大不妥!”
“陛下,臣亦以为不可。”
话音刚落,一中年男子出列,乃九卿之一赢化,官宗正,掌皇族谱牒,爵驷车庶长。
他直言:“臣不否认九公子功劳,然九卿之位事关重大,其初入朝堂便居此高位。”
“臣忧其难担重任,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除李斯少数人外,满朝文武齐拜请命。
嬴政面无喜怒,殿内顿寂。
赢天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他知这是百官施压,欲阻自己获治粟内史之位。
瞥向请命者,他记下这些人——日后朝堂上的潜在敌手,各有势力。
或支持某公子,或觊觎治粟内史。
他明白,一旦上任,必成众矢之的。
可他——
无惧!
“陛下,臣倒以为,这赏赐合情合理。”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李斯迈步上前,打破僵局。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目光齐刷刷投向他,似不识其人。
“李大人,你何出此言?莫非认为破坏长幼之序是好事?你这想法荒谬,简直不像话!”
孙无为厉声斥责,显然对李斯此刻唱反调极为不满。
身为奉常,他执掌礼仪,尊卑有序乃其信条。
长子扶苏自然是他支持的对象。
往日,他常压制对胡亥的赏赐,只为保扶苏地位。
今次,他亦要阻赢天越过扶苏,虽方才也曾为其请赏。
在他心中,扶苏为长,方为正统。
与他同声者,多为扶苏派系,平日无需扶苏开口,他们自会出面。
此刻,群臣纷纷附和:“李大人,慎言!此乃国之大事,岂容妄为!”
“正是,李大人,请三思!”
“李大人,我不赞同此言。”
“九公子该赏,但此赏过重。”
一时间,李斯成众矢之的,群臣声讨,朝堂再度喧嚣。
可就在此时,王绾与冯去疾挺身而出:“陛下,臣以为李斯所言甚是,此乃九公子应得之功。”
“陛下,赏罚自古分明,九公子功高至此,当受此赏。至于资历之说,谁非从无到有历练而来?”
二人现身,群臣再惊。若仅李斯一人,他们或不以为意。
可如今王绾、冯去疾齐出,三公占二,且有一前三公现九卿,事态顿显不寻常。
紧接着,王贲与蒙武亦站出,只一句“陛下英明”。
无需多言,群臣已明,这几家早有默契,甚至……
他们抬头望向嬴政。
定是陛下授意!
“九公子,此赏事关重大,还请量力而行。”
孙无为忽将矛头转向赢天,语气意味深长。
未料战火烧身,赢天暗笑,却不得不应声。
恰时,嬴政发话:“天儿,可敢接朕赏赐?”
无视群臣请命,他知各有算盘,遂直问赢天。
今朝非昨夜,昨夜压力远不及今日。
可他——无惧!
赢天踏前一步:“儿臣谢父皇赏赐,日后必为帝国繁荣尽己之力!”
“好!”
赢天胆魄令嬴政欣慰,忆起自己初登位时,亦在众压下砥砺前行。
他欣赏赢天敢接重担的气度。
目光扫向一旁扶苏,眼中闪过失望——当年他也曾给扶苏此等机会。
扶苏未敢接,亦无此胆。
同为朕子,差距何其大?
“陛下,请三思!九公子年少未冠,与礼制不合!”
眼见赏赐将定,孙无为急忙再谏。
未及说完,赢天声音响起:“孙大人,你此姿态,可合礼仪?”
“???”
此言一出,孙无为一怔,未料赢天如此硬刚。
他乃三朝老臣,随嬴政从潜伏至称帝,朝中唯王翦可压其一头。
曾教嬴政幼时礼仪,某种意义上乃其师。
故其言常被嬴政斟酌,久而养出几分骄气。
“九公子,你此话何意?”
听赢天问礼,他冷笑反问。
“何意?”
赢天淡笑,瞥了眼嬴政,见其未表态,显然将舞台让给自己。
他再踏一步:“孙大人,你为三朝老臣,却如此傲慢,辱骂当朝帝皇,该当何罪?”
他冷声质问,背手缓步至孙无为面前。
平日他或动手,但对文官,最妙之法是使其哑口。
动手反易授人话柄。
“哗!”
此言震惊群臣,未料赢天敢如此指控。
辱帝乃大不敬,死罪!
孙无为气得手指颤抖,指向赢天:“九公子,莫要血口喷人!下官岂会辱陛下?你这是诬陷!”
“诬陷?”
赢天冷笑,转向李斯:“李大人,方才此人如何言你?”
“呃……”
李斯未料被牵连,微愣后回忆道:“孙大人说我支持陛下赏赐,是破坏长幼秩序,荒唐,不当人。”
他尽量复述原话。
“你听,他连你都说不当人,那父皇身为赏赐之人,岂不比你更……”
赢天停顿,望向嬴政:“父皇,按秦律,辱骂当今皇帝乃大不敬,当赐死。”
“其言更有辱先皇之意,理应夷三族。”
“还请父皇下令,儿臣定将此不敬之徒缉拿归案!”
“哗!”
此言如雷,群臣震颤。
原未当回事,经赢天剖析,皆感背脊发寒。
是啊,他们骂李斯多狠,不正暗指陛下更甚?
虽无此意,但李斯赞陛下,他们斥其荒唐不当人,岂非暗讽嬴政更荒唐、更不当人?
更多人惊望赢天。
九公子辩才,竟堪比辩家!
辩家,百家之一,口才出众,此时代颇负盛名,多联盟由其促成。
“噗通!”
“陛下……陛下……臣绝无此意,请陛下明察!”
孙无为回神,不再压迫赢天,转而向嬴政跪求。
“明察什么?你方才已如此说。”
赢天不给他辩解余地,讥讽道:“也难怪,孙大人乃三朝元老,功勋卓著,曾教父皇礼仪。今敢驳父皇赏赐,明日便敢驳父皇他令。”
“你置父皇于何地?”
连番质问,孙无为面如死灰。
他知若不自圆其说,今日恐难善了。
他急辩:“九公子,你何意?下官定以陛下为重!”
“陛下一言一行关乎帝国,有不合常理处,下官自当指出,何来反驳?”
“那你意即父皇治帝国,你治父皇?”
赢天笑问,随即冷脸:“那帝国之主,是父皇,还是你?”
“我……”
“陛下……我……”
此言令孙无为哑口无言。
他顿感殿内温度骤降。
陛下动怒了!
孙无为面如白纸,汗如雨下。
李斯见时机已至,上前道:“陛下,孙大人知法犯法,又辱陛下,臣以为当严查,以儆效尤。”
他言辞谨慎,不似赢天动辄喊杀。
缓缓查,先查再说。
李斯话落,除孙无为求饶外,朝堂鸦雀无声,群臣屏息。
他们暗悔,若知赢天如此能言,绝不会贸然出头。
倒了大霉……
“嗯,确该查。”
嬴政冷脸,无视孙无为哀求,看向赢天:“此事彻查孙无为,便交予你。”
“连同胡明一案,亦归你掌。”
“此案中,你有监察百官之权,若证据确凿,任何人涉胡明案,皆可缉拿!”
“儿臣领命!”赢天肃然应下。
九公子,已无人可抑!
群臣闻令,心知赢天已成大势。
此子权势滔天,在众公子中独树一帜,成太子热门人选。
念及他监察之权,百官胆寒。
此后朝会,在群臣噤声中散去。
然此次朝会余波,仍在四方扩散。
与孙无为亲近者惶恐,唯恐赢天某日登门。
更有甚者感叹,帝国之天,已变。
对此,赢天毫不在意。
百官惧他也好,恨他也罢,皆不入他眼。
如他所言,他只欲将帝国推向新高。
不阻他便罢,若阻之,唯盼不落他手。
他绝不留情。
“赵高,你藏得可真深。”
此刻,咸阳宫外一宅院内,赢天背手四顾,笑对身旁赵高。
身后秦云等人随行,千庞携二十军中精锐前来报到。
“呵呵,九公子,若无陛下之命,小的哪敢瞒您?”
赵高苦笑,毫无罗网主者之威。
在赢天面前,他姿态极低。
他知赢天所指——未告知胡明一案。
当时陛下有令,他岂敢泄露?
“但愿如此。”
赢天淡然一句,继续打量宅院。
“九公子,此宅乃陛下昔日出宫暂居之所,未有外人涉足。此次赐您,可见陛下重视。”
“您放心,此宅已由小的命人翻新,管家、侍女、家仆共百人,正挑选,今夜送至府上。”
赵高随行,细述宅院来历。
得知此乃老爹休憩之地,赢天摇头:“难怪布置与宫中相似。”
“陛下怕您住不惯,才选此处。”赵高陪笑道。
“行,你回去复命吧,告诉父皇,我甚喜此宅,多谢赏赐。”
赢天不再多言,逐客之意明显。
“好,九公子,小的告退。”
赵高离去,留下赢天等人继续探宅。
“宅子倒不小。”
赵高走后,赢天立于园中,对身后人道:“尔等去忙吧,秦云,招人之事可着手了。”
“是!”
秦云四人接令后迅速离去,各司其职。
千庞率领二十精兵环护四周,守护严密。
他现为赢天近卫统领,军衔虽失,身份却更显贵。
“真想不到,刚有开府之念,父皇便赐我此权,真是恰逢其时。”
赢天暗自感叹,这开府权来得正是妙处。
在帝国,公子若想广纳贤才,非开府不可。
“如此,我可凭声望,初步搭建一个简易锦衣卫。”
“随后便能启动对胡氏的清查。”
“还有这治粟内史的重担……”
想到执掌国库的职责,他起身,对千庞道:“走,随我前往内史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