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弯腰扶着墙,一边喘气,一边朝护卫大嚷道:“我、我才不回去!我一回去你们定会打杀我的!我、我还没为我们二房传宗接代,我……不想死……我也,也不能死!”
这话纯属颠倒黑白了,护卫们可不敢担这样的名,忙道:“世子爷这话不敢瞎说!”
说着便又朝萧宁那边追去。
这条街本就繁华,刚刚动静挺大,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围在周围看热闹了,再不速战速决,明日还不知道传出些什么东西来。到时候惹得老夫人不快,受罪的肯定是他们。
护卫一动,萧宁就又开始跑,边跑边嚷叫道:“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可是靖远侯世子啊!”
“我这世子之位是我父亲用命挣来的……我、我当之无愧!你们今日这样对我……若、若是让我那对早死的父母知道了那该如何伤心……”
“父亲,儿子不孝啊!连您用命挣下来的世子位都快要守不住了!”
“母亲、母亲……您为何去的那般早啊?独留儿子一人在这侯府里……儿子这些年过的有多艰难你知道吗?母亲……”
萧宁扯着嗓子干嚎,脚下却丝毫不慢。
靖远侯世子作为盛京城顶有名的纨绔,臭名远扬,盛京城几乎无人不知,而高门大户的八卦秘事,向来是百姓最喜闻乐见的。一队高门护卫当街追人本就很引人注目,再加上萧宁那号丧似的大嗓门,就是不认识萧宁的人也知晓这是靖远侯府的家事。
周边指指点点的声音让护卫们已经不敢再追下去了,他们没有人能想到平日懦弱废物的世子今日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举动来。
偏偏世子还在喋喋不休:“父亲、母亲,儿子对不住你们啊!这些年、这些年儿子明明已经很乖了,做什么都不肯麻烦他们,可为什么他们还是不肯放过儿子?就因为儿子无父无母吗……”
“父亲啊父亲,你为了守住国之疆土马革裹尸,可曾想过你的儿子将无人庇护……”
“母亲啊母亲,你思念父亲成疾撒手人寰,可曾、可曾想过今日……你的儿子会被奴仆欺辱,被家中嫡亲的长辈……”
萧宁说到这处似乎悲痛欲绝,再也说不下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眼泪忽地涌出,大滴大滴砸在地上,她瑟缩成一团,哽咽着,环抱双臂,将自己紧紧抱住,发出声音呜咽如困兽:“爹、娘,儿子……想你们了!”
此刻,她是那般脆弱不堪,几乎所有人都忘了她曾是盛京城纨绔不可一世的靖远侯世子,只觉得眼前这个孩子自幼失怙,没有父母庇护,如今又被长辈迫害,可怜得紧。
见萧宁突然停下,跌倒在地上,护卫们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将她带回去,毕竟现在周围人看向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赞同和鄙夷,好像他们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但今日要是不将世子带回去,还不知道他会说出多少大逆不道的话来!
护卫们顶着周围刀刃似的目光走到萧宁跟前。
为首的叫魏治,硬着头皮跟萧宁商量道:“世子爷,您看您今天也撒了这么大一通泼,就算因为老夫人先前责罚您外出寻乐子的事耿耿于怀,如今气儿也该消了吧?跟奴才回去吧,不然……”
“不然什么?不然你们就要当街打死我吗!”萧宁倏抬脸,脸色苍白,眼里满是悲痛,“真打量我蠢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呢?哼!我知道我没有父母庇佑,人也蠢笨,罢了罢了,就算这靖远侯之位是我父亲拿命挣下来的又如何,给你们罢,我左右是在你们手里讨生活……”
说到后面,萧宁整个人佝偻下去,眼角滑落两行清泪,颓废又悲伤。
周围已经有眼窝子浅的人开始用手帕抹眼泪了。
萧宁抓着魏治的胳膊,踉踉跄跄站起身来,“走吧,我跟你们回去,要打要杀……”
她哽咽一下,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只是眼睛又红了一圈。
此时魏治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带着萧宁默默往侯府的方向走去,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世子爷这么伶牙俐齿呢,他说一句,他有一百句等着他呢,还甚会颠倒黑白。
明明今日的确是他罔顾老夫人下的禁足令私自跑出去,虽不知他有没有真的像他屋里那个小厮说的在外头鬼混,但出去了就是出去了,回来不仅大闹一通,还满大街胡说八道,将侯府推向风口浪尖!
萧宁若是知道魏治的想法,恐怕要鼓个掌,告诉他“你说的对”,她就是想将侯府推到风口浪尖,侯府名声好不好关她屁事?她只是盛京城人人喊打的纨绔世子,毫无实权。
侯府里那些人啊,除了老侯爷,又有哪个心疼怜爱过原主?
既然如今的局势对她不利,那就搅浑了水,洗牌重来喽。
今日院里小厮能背弃她,祖母能请家法收拾她,来日不保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要对她喊打喊杀,她虽有些拳脚功夫,却不敢狂妄到认为她就是天下第一。
前些年没人动原主是因为有老侯爷镇着,后面老侯爷病倒,沈氏做过几次动作,但原主运气好避过了,沈氏怕被察觉不敢做的太频繁,再加上发现原主对女子不举这一秘闻,叫他们觉得可以徐徐图之。
而关于原主的这桩秘闻之所以能被宣扬出去人尽皆知,还是因为沈氏想给萧宁房里塞个女人,却被怕别人发现自己女儿身的原主尖叫着赶出去,玉竹为了救场,慌张便说世子有隐疾,无法亲近女色。
如今她虽即将与端慧公主成婚,但以公主之尊,必不会来侯府居住,那定然是她同公主长居公主府。
而端慧公主此人,瞧着也不是什么简单纯良之人,虽不明白这位公主为何愿意同她这个声名狼藉的纨绔世子成婚,但她须得警惕着,早早做好其他打算。
不敢说将侯府权柄全都掌握在她自己手里,但至少得让他们忌惮她,不敢再出手,最好她得有话语权,有自己可用的人手,在面对危机时有一击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