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秀瞧着李家村的确比三溪村那边荒凉了许多。
房舍少不说,地也少。
“我们李家村统共有十二户,五十多人。”
李越不知道江文秀是否了解李家村的事,便主动介绍道。
江文秀听他说十二户,才五十多人,的确是受灾后的情况。
正常的村子,一般平均每户有八到十人。
李越说完又指了指靠着溪流那边的田地,“那是村里开垦的荒地,我们家有两亩,以后领你去看。”
江文秀远远瞧了一眼那边的小溪,水流很浅。
估计再过些时日,就得枯竭。
到了明年春耕的时候,浇灌就费力了。
“今年地里收成怎么样?”江文秀询问道。
李氏的人来了四年,她记得朝廷给荒地免税三年,按理今年应该缴税。
提到这个,李越轻叹了一声。
“比前两年好些,但跟三溪村的收成比起来,每亩地的收成还是差了不少。”
江文秀听他叹气,又想到他们这些年过得比较艰难,便安抚道:“不着急,慢慢来吧。若地里收成实在不好,以后我们再寻摸些别的生计。日子总能过下去。”
她这话倒不是敷衍,心里真在想以后弄个什么赚钱的门路。
她和母亲从江家离开的时候,那些生意、庄子、铺子的确带不走。
但江家行商多年,她母亲又是江家的当家主母,银钱、首饰和秘方带走了不少。
那几个花大价钱拿下的秘方暂且不说,毕竟那太引人觊觎。
就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随便在外买下的吃食方子,她去县里支个摊子也能把生计维持下去。
以前,她们孤儿寡母,生怕被人算计,在县里只敢买米皮。
那米皮酱方子就是以前父亲在外偶然吃到,然后买下来的。
她本想着若何一鸣和三溪村可靠,以后倒是能把买卖做大些。她出两三个方子也无妨。
结果,何氏一族的人倒是给了她一个惊喜。
一个米皮酱作坊,险些要了她的小命。
李家村的读书人多,心眼子肯定比三溪村的人多。她可要更警惕些。
不过若是他们心正,倒是好事。
这个,她得仔细观察再做定论。
可笑的是,三溪村的人却看不上人家。
但看李越和李星辰就知道,李家村的人,心可大着呢。
不过是受了大灾,又背井离乡,还没抓到翻身的机会。
三溪村那边以后得后悔!
还在想着生计的事,便听李越跟她解释道:“我们的田地收成不好,灌溉不便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我们村的人对种田并不是很擅长。”
“哦,那你们以前在蜀地以何为生?”
这倒让江文秀好奇起来。
按照李星辰那日所说,他们族里几乎每户都送孩子读书,应是比较富裕才是。
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经商的人。
李越见她感兴趣,也不隐瞒:“我们种桑,养蚕,织锦。大家也种田,但每家就种两三亩。我们那边的田地很好,不需要怎么操心。不过,就算收成不好也不担心。地里的收成并不是我们主要的收入来源。”
江文秀恍然,“难怪。”
李越笑道:“你若想听,以后我慢慢跟你说蜀地的事。”
两人没聊几句,就到了李越家门口。
李星辰牵着李顺宁已经等在门前。
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儿站在那里,晶亮的眼里闪着期待,江文秀心里软软的。
李越停好牛车,犹豫片刻,便上前来搀江文秀。
江文秀虽有些不太适应,还是由他搀着。
她其实看出了李越刚才那一瞬的犹豫。
两个完全陌生的人,为了各自的目的走到一起,彼此都需要磨合。
不管以后怎样,她现在得逐渐适应,融入。
李星辰上前,恭恭敬敬对着江文秀行了一礼。
唤道:“二婶。”
江文秀点了点头,又抬手去摸李顺宁的头。
李顺宁抬头看她,小鹿般的眼里有疑惑,有期待。
半天才糯声声地唤道:“娘亲!”
这声娘亲把江文秀叫得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心疼。
她没想到小丫头已经接受她了。
不知道李越和李星辰怎么教的她?
小丫头从小没有娘,她是否知道她喊这一声的含义?
李越看了看两人,没有说什么。
他是提前跟小丫头说过,给她寻了个娘亲,但没教她现在就这样唤人。
他想着慢慢来,相互接受有个过程。
这指定是李星辰教的。
一边扶了江文秀往院子里走,一边轻声说:“屋子都收拾好了,你去屋子里躺着休息。一会儿我把你的东西都搬进来,其余的,你不用操心。”
江文秀这段时间在三溪村并没有休息好,她小产不过十多日,现在身子还虚得很。
现在没了性命之忧,养好身子就是最重要的事。
当即对李越应声道:“好,麻烦你了。”
江文秀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
三间的正房皆是土坯房,中间是堂屋,旁边两间应是卧房。
院子里另还有一间矮些的茅草棚,是灶房。
茅厕应在后院。
李越带着江文秀进了堂屋左侧的那间屋子。
屋子不算大,床边有个小桌。
被褥都是新的,可能是专程为她准备的。
待江文秀在床沿坐下,李越解释道:“村里的人都是好相处的,我担心你现在身子不好,不便应付她们,便没让人来帮忙。待你好些,再与村子里的人熟悉便是。”
“你考虑得很周到。”
李越见她没有嫌弃今日的冷清,又继续道:“我一会儿去请几个人来帮忙搬东西,都是熟识的人,你不用理会。只管躺着休息。
杨婶子晚些时候也会过来帮忙,你若有什么需要的,不好跟我说,可以告诉杨婶子。”
说完从怀里摸了几块碎银子递给江文秀,“要请杨婶子买东西的话,就用这些银子。”
他是想着江文秀现在不方便出门,若是有些女人用的物件,不好跟他说,可以找杨婶子。
江文秀看着他手里的银子有些犹豫,到底收还是不收。
她一开始急着保命,想法很简单,嫁人就是单纯的嫁人。
但从李越猜到她的处境,让李星辰过来帮忙。
到她见到李星辰,再见到李越。
她觉得李越这种人定然不会被困在这里太久。
他是否甘心困局之下的这门亲事?
他们一开始通过李星辰达成的一致到底算什么?
是纯粹的交易?还是交易掺杂婚事?
若仅仅是交易,那她来李家村保命,李家村得到唐教谕的引荐。
大家各取所需,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再一拍两散。
这样的话,她不仅不能收这银子,还应该将聘金和人提亲时的米面肉蛋折算成银钱还给人家。
李越或许是大方,或许是可怜她,也或许是不计较,但她不能坦然收下。
若抛开交易,李越也想跟她好好过日子,那这银子就可以收。
刚才李越来搀她下牛车,她觉得李越可能有这个意思,但又不确定。
李顺宁那一声娘亲,似乎不在李越的预料之中。
且这个屋子没有任何李越的东西。
所以,晚些时候得将这事问清楚。
以后也有个章程。
李越见她犹豫,便将银子放在了小桌子上。
又嘱咐一句,“你好生休息。”然后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