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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暑前七日,紫禁城突降暴雨。姜绾抱着新整理的河道账册穿过永巷,青石板上的积水映着宫灯,恍惚间竟像极了十年前江南被淹的街巷。袖中薄荷叶被揉得发皱,那是她今早特意从御花园的药圃采的——萧景珩近日头痛频发,太医院的安神汤喝了七剂仍不见效。

御书房外,王顺正急得团团转:“陛下不让传太医,说什么‘药不对症’……”话未说完,姜绾已推门而入。殿内烛火昏黄,萧景珩伏在案上,指节捏着支狼毫,在《水经注》上划出歪斜的痕迹,发间墨玉簪早已松垮,几缕湿发黏在额角。

“陛下可是又用冷水浸头了?”她放下账册,指尖触到他后颈的凉意。萧景珩抬头,眼中布满血丝:“爱卿可知,这头痛症……是从江南回来后落下的。”话音未落,又一阵眩晕袭来,他踉跄着撞入她怀中,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芍药香混着薄荷味。

姜绾扶他在龙椅上坐下,从袖中取出绢袋,将碎薄荷叶敷在他太阳穴。指尖刚触到皮肤,便感觉到他不自觉的战栗——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她指尖的温度,比暖炉更烫。

“十年前在破庙,你也是这样替我敷药。”萧景珩闭着眼,任由她的手指在鬓角游走,“那时你才七岁,却敢用碎玉刻刀替我剜去腐肉,边哭边说‘大哥哥忍忍,等水退了,我给你摘芍药’。”

姜绾的手顿住。她记得那个暴雨夜,少年浑身是血地倒在破庙,腰间挂着半块刻“景”字的碎玉。她用父亲教的急救法,采来薄荷叶磨成汁替他止痛,却不知眼前人竟是当朝太子。

“后来你父亲找到我们,将碎玉掰成两半。”萧景珩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薄茧与她的紧紧相贴,“他说‘景珩,带着绾儿的碎玉,记住这天下的水,该为谁而治’。”

殿外雷声轰鸣,烛影在萧景珩棱角分明的脸上晃动。姜绾刚要抽手,却被他翻身压在龙椅上,扶手硌得她腰背发疼,眼前是他泛红的眼角:“爱卿这手法,治过多少男子?”

喉间发紧,她望着他眼底倒映的自己,鬓边玉簪不知何时松了,发丝散落在龙椅上, “只治过陛下一人。”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薄荷叶的清凉混着他身上的沉木香,在狭小的空间里织成一张网。

萧景珩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愉快:“朕知道,就像这碎玉。”他指腹划过她腕间的“绾”字玉镯,“从来只有彼此能合。”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谢凛的亲卫,抱着个浑身是血的人闯入。

偏殿的医庐里,苏棠正对着谢凛的伤口皱眉。这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左肩中箭,箭头淬了西域蛇毒,伤口周围已泛着青紫色。

“将军再乱动,本姑娘用绣花针缝伤口!”苏棠举着银针,针尖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谢凛咬着牙笑:“苏姑娘的针,比敌人的刀还厉害。”话未说完,便看见她从袖中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是他去年替她抄的《千金方》,边角画着小药瓶,与她写药方时的习惯一模一样。

“别以为本姑娘不知道,你把我晒的药草摆成心形!”苏棠忽然开口,耳尖发红却仍瞪着他,“以为这样就能骗到本姑娘的金创药?”谢凛怔住,想起前日在药圃看见的场景:她蹲在地上整理晒干的紫苏,发间沾着草叶,像极了当年在江南遇见的小药童。

御书房内,姜绾替萧景珩重新敷上薄荷膏,发现他心口的旧疤在灯火下泛着微光——那是当年为救她,被流寇砍伤的痕迹。

“陛下可知,治河账册里的陈米案,与西域商队有关?”她忽然转移话题,指尖划过他掌心的碎玉,“左相上周呈的‘西域贡单’,比去年多了三倍的罂粟膏,却少了糯米的记载。”

萧景珩睁眼,眼中已无半分混沌:“爱卿是说,他们用陈米换罂粟,既贪墨灾银,又毒害百姓?”他忽然坐起,袖中碎玉与她的玉镯相碰,发出清响,“明日随朕去刑部大牢,提审河道衙门的钱师爷——他袖口的西域熏香,与左相府的一模一样。”

医庐里,苏棠终于替谢凛清理完伤口。看着他背上交错的刀疤,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边境,他为保护她的药车,被叛军砍了四刀,却仍笑着说“这点伤,比你熬的苦药好喝”。

“苏姑娘,我有样东西给你。”谢凛从怀里掏出个锦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芍药花瓣——是她去年生辰时,随手插在他头盔上的。苏棠望着花瓣上的金线绣字“棠”,忽然想起他总说“芍药活血,最适合入药”,却原来,他早把她的随手之举,当成了心尖上的宝。

“谁要你的破花瓣!”她转身就走,却在出门时偷偷将锦囊塞进袖中。月光下,谢凛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轻笑——她不知道,他盔甲内侧,还绣着她写的“平安”二字,用的是她最爱的靛蓝色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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