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柳和舒云这两个梁小文的贴身丫鬟已经麻利地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开始收拾东西，
将梁小文的衣物、首饰和日常用品一一往宅子里面搬。
陈文杨的几个家丁和下人想要上前阻拦，
却被张府的管事张环和他带来的几个膀大腰圆的伙计拦了起来。
“你！”陈文杨指着张环骂道，那手指因极度愤怒而不住地颤抖，声音都变了调子，
“大胆狂徒！
我马上就要上任县令，朝廷命官！
你们老爷不过是个低贱的商贾，靠买卖过活的市井之徒，你们竟然敢这样对我？
知不知道我一句话就能让你们张家在这城里寸步难行！”
“有何不敢？”张环笑道，，
“这县令的任命书还没下来，官帽子还没戴到头上，谁知道你是不是真能当上县令啊？
而且我们老爷一早就捐了正五品同知的官衔，比你的官职还大呢！
再说，就算你真的做了县令，就可以倚仗官职强抢民宅吗？
这天下是有王法的！
闹到上面，惊动了朝廷，这难看的到底是谁？
你陈大人的前程怕是要毁在自己手里了。”
陈文杨被这一番话顶得顿时哑口无言。
他确实还没有正式上任，只是通过关系得知即将被委任，若是因为这等私事闹到上面，甚至惊动了御史，对他的前程实在是极为不利。
一时间，陈文杨进退两难，站在原地如同一座石雕。
这时候，张家带来的几个身强体壮的伙计见状，立马毫不客气地推搡开呆立着的陈文杨以及几个不知所措的陈家下人，大步流星地进到屋内开始赶人了。
他们动作粗暴却有序，将陈家人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扔出门外，场面混乱不堪。
陈文杨回过神来，眼见自己的体面荡然无存，急中生智，突然叫道：
“且慢！我府里还有个年轻的女病人，你们这样粗暴地动她，万一她出事了，人命关天，这个责任谁担着？
我与你们张家没完！”
他声音尖锐，试图以此来挽回局面，至少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梁小文听罢，轻蔑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冷漠和决绝：
“她病了关我什么事？
那是你的新欢，理当由你来照顾。
前阵子，我也拖着伤腿归家，你不也各种羞辱，出言不逊，今早还特地让城里的客栈将我们一行人赶出去，想让我无家可归吗？
你都能做出这等绝情的事，我又何必对你心慈手软？
这不论闹到哪里，告到哪处，你今儿也必须得给我腾出这个房子来。”
随后，梁小文带的人，气势汹汹地冲向了赵霜儿所在的东厢房，那是宅子里采光最好的一处居所。
碧柳和舒云领着几个粗使，不由分说地推开了半掩的雕花木门，毫不客气地宣布道：
“赵姑娘，请您收拾东西离开，这宅子已经物归原主了。”
赵霜儿正在梳妆台前轻拢云鬓，闻言手中的象牙梳子“啪嗒”一声掉在了精致的花梨木地板上。
她转过头来，杏眼圆睁，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这、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什么人？”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精心打理的发髻。
碧柳冷哼一声：
“我们是梁夫人的人，这宅子是我家夫人的私产，现在夫人要回来住了，请您立刻收拾细软，离开这里。”
她说话间已示意身后的婆子们开始收拾屋内的东西。
赵霜儿简直不敢置信，眼前这一幕如同一场荒诞的噩梦。
她的脑海中回响着陈文杨曾经信誓旦旦的话语：
“这宅子是张员外看重我的才学，特意赠予我的体面住所，日后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那时他温柔的目光和轻抚她脸颊的手，现在看来全是虚幻的泡影。
怎么一夜之间，这宅子竟变成了那位大字不识一个的糟糠梁小文的所有物？
“不可能！”赵霜儿挣扎着站起身，想要寻找陈文杨的身影，
“文杨哥哥在哪？让他来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舒云不屑地撇了撇嘴：“陈老爷正在前院被我家夫人收拾呢，哪有工夫管你这个小妾？”
她故意加重了“小妾”二字，语气里满是轻蔑。
赵霜儿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踉跄几步后瘫坐在床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僵硬地盯着门口那些不断涌进来的乱糟糟人群，他们毫不客气地翻动她的衣箱，收拾她的妆奁，甚至连床上的锦被都不放过。
耳边充斥着梁小文下人碧柳粗暴催促的声音：
“快点儿，快点儿收拾，别磨蹭！”
“把这些东西都搬出去！”
“夫人说了，一刻也不能让这女人多待！”
每一句话都像尖锐的刀子，戳在她的心口。
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不耐烦地走过来，伸手要拉她起身：
“赵姑娘，时候不早了，请您快些收拾，别让我们为难。”
她粗糙的手刚触碰到赵霜儿细嫩的手臂，就被后者猛地甩开。
“你别碰我！”
赵霜儿尖尖的声音像被浓烟呛过，带着撕裂的呻吟。
那声音不似平日的温婉动听，反倒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绝望与愤怒。
她伸手推开试图扶她的下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挺直了纤细的腰肢，试图找回一丝尊严。
她环顾四周，这些曾经让她欢喜的物件如今都成了她耻辱的见证。
“我相公即将上任这枞阳县的县令，”
她声音颤抖却强作镇定，抬高了音调，像是要让所有人都听清楚，
“他是朝廷命官，不是你们这些商贾家的奴才可以冒犯的。
你们怎可如此无礼待我？
今日之事，我定要他日后百倍偿还给你们！”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张环和陈文杨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张环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在赵霜儿与陈文杨之间来回扫视。
“相公？
陈老爷，您不是说，她是您的妾室吗？
怎么称呼您为相公？”
张环戏谑道，声音里满是揶揄，在场的下人们也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他故意拖长了声调，仿佛在品味一个绝妙的笑话，
“看来梁夫人说您停妻再娶，确实不是空穴来风啊。
先是将夫人赶出家门，又欺骗这位小姐，说是纳她为妾，实则许诺明媒正娶，陈大人好手段啊！”
赵霜儿闻言如遭雷击，目光骤然转向陈文杨，眼中充满了屈辱和求助。
她的唇瓣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乞求他否认这一切。
陈文杨被张环的话刺到痛处，面色铁青。
看着梁小文和一众下人的冷眼旁观，又想到自己即将到手的官职，他知道此时万万不能承认有停妻再娶之罪。
他避开赵霜儿期盼的目光，心一横，快步上前，抬手就给了赵霜儿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在房间里格外清脆刺耳，赵霜儿娇嫩的脸颊立刻浮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
那力道之大让她的发髻都松散了几分。
她不可置信地捂着脸，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陈文杨哪里敢认停妻再娶的罪名，装出一副盛怒的样子，喝道：
“贱人，你不过是个妾室，谁准你喊我相公的。
该喊主君。
你这样没规矩，怎配做我这种未来官老爷家的妾？”
他的声音冷酷无情，全然不见往日的温柔，眼中甚至带着几分厌恶，仿佛要与她撇清一切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