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屋内,空气中带着一丝凝重,无一人敢说话。
平南候沉思一会儿,随即让管事把屋里的下人带下去秘密处死。
然后,他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扫视着剩下所有人,冰冷道:“这件事,到此为止,若我发现谁敢泄露风声,不管任何人,一律打死!”
平时侯爷虽不管内宅,但毕竟是一家之主,他发话,谁敢不听?
至于老夫人和侯夫人,叶士澜是她们孙子和儿子,她们也知道轻重,自然不敢乱传。
压下消息后,平南候转头看向叶士澜。
叶士澜还处在撞破丑事的愣滞中,忽地被平南侯的眼神吓了一跳,清醒了。
他仿佛一下子坠入深渊,凉意从脚底直达天灵盖,腿也不禁微抖了起来,这不能怪他,实在是从小平南侯给他的阴影太深了。
宗祠里。
呼呼的风从窗外吹来,将昏暗的烛火吹得摇摆。
叶士澜跪在冷硬的地板上,背脊挺得笔直,不敢有半点偷懒。
不一会儿,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到他前面。
叶士拉抬头,颤抖道:“父…亲。”
平南候兀自走到祖先牌位前,上了一炷香。
良久,他背着叶士澜出声,嗓音沙哑道:“澜儿,你也大了,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问你,你可知错?”
叶士澜咬唇,“父亲,我知错了。”
他虽认错,但语气却并无多少悔意。
平南候叹了一口气,“哎,你是我儿子,我又如何不知你心里怎么想?”
他注视着角落里一个排位,眼神里满是追忆和不舍,喃喃道:“倘若岚儿还在就好了……”
叶士澜听他这么说,衣袖下的手指死死扣在地上,手上青筋暴起。
因为此刻平南侯口中的‘岚儿’,正是他死去的哥哥叶诏岚,那个夭折的天才,父亲眼中家族的希望。
若那人还在,哪里轮到他做世子?
可偏偏在父亲眼中,自己永远也比上一个死人!
平南候突然转身看叶士澜,眼神冷了下来,“我不管你做了多少荒唐事,我只有一句,侯府决不能败在你手上,若有一日,你做了危害家族之事,我亲自清理门户!”
说完,他甩袖走出祠堂,在门口顿了下,又道:“在这里跪着吧,跪到清醒为止,来人,把他的书搬到这里来,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他踏出这里半步!”
沧兰院。
季清漾放下手里的医书,抬眸看进来的秋菊,“安排好了?”
秋菊点头,“郡主放心,已经将那婢女藏在了郊外庄子上,不会有人发现。”
季清漾满意点点头。
这时,秋霜咋咋呼呼跑进来,“郡主!世子给李氏下药这个消息被侯爷压下了,李氏不知真相,还以为是你害了她的孩子,正在院里骂你呢,还说要找你报仇!”
“报仇?”季清漾嗤笑。
说罢,她拿起一幅画像起身,“那我倒要看看她如何报。”
李婉儿屋里,只见她身着白色里衣,头发凌乱往外跑,被几个丫鬟拦住,她则大声叫骂道:“季清漾,你个贱人!你害我孩子,你不得好死!”
李婉儿正骂着,突然见季清漾进来,她张牙舞爪的就要冲过来,“我要杀了你!为我孩子报仇!”
季清漾眸光一凛,嘴角似笑非笑,道:“你明知不是我,这么做有意思吗?”
李婉儿怔住,“你说什么?”
季清漾笑了,将下人全部打发出去,让秋菊和秋霜守在门口。
她慢条斯理道:“你一向讨厌我,我送来的东西,你怎会轻易入口?况且我送来的燕窝早就被调换过了,根本没有麝香,所以我猜,那碗里的麝香是你下的吧,就是为了给我个教训。”
“而那碗燕窝你压根没碰,所以你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你的孩子会流掉,是吗?”
随着她的话,李婉儿仿佛被定在原地,脸色变得毫无血色。
因为她知道,季清漾说的,是事实!
她失神,喃喃道:“不是我……也不是你,那是谁?”
季清漾缓缓坐下,抿了一口茶,然后将手里的画像徐徐展开。
李婉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皱眉,“你搞什么——”
然而她剩下的话,被画像里的内容卡在喉咙里。
因为画像里是一个娇俏美貌的女子,而那个女子的容貌竟然和她有些相似!?
季清漾解释道:“画中之人,名唤鞠宁儿,她与叶士澜相识在你之前,也是叶士澜真正心尖尖上的人。”
“不然你以为,以你的身份,凭叶士澜会对你刮目相看,甚至不惜与我作对?”
李婉儿愣滞,好半天,嘴唇蠕动:“也就是说……我是她的替身?”
她双目神采的光一点点消散,就这么定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世子从见她第一眼就说要纳她进府,怪不得世子总是看她的眼神那样奇怪,就好像是……透过她看什么人似的。
替身……她从始至终只是一个替身……世子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在李婉儿失魂落魄时,季清漾环顾了一圈,终于看到了妆台上被精心养护的海棠花发簪。
她拿了过来,手指一寸寸把玩着发簪,漫不经心道:“之前大夫说过,你流产的症状只有两种,一种是服用大量的麝香,另一种则是长期处于麝香之中。”
“现在除开第一种,那么只有……”
她忽地用茶壶底猛地砸向发簪,瞬间那发簪碎成几块,晶莹的花瓣四散。
而那破开的花蕊中,几个麝香丸滚了出来。
她皱眉,沉吟道:“看来我没猜错,这应该就是让你流产的东西了。”
李婉儿看见药丸的瞬间,仿佛天塌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颤颤拿起地上的药丸,嘴唇抖动,一股寒意从心脏蔓延到全身,浑身冷得刺骨。
良久,她眼里滑出一滴泪,失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哈哈哈哈!”
“这算什么!明明是你说会好好待我们的孩子,可这算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为什么!”
她不断质问,可是没有人回答她,她满心期待的孩子,在亲父眼中却成了累赘,何其讽刺!
余光突然瞥见桌上的画像,她恍然大悟般癫狂起来,将画像撕了个粉碎!
“叶士澜,为了一个贱人!你竟狠心对我们母子下此毒手!”
“你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骗得团团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要你和那个贱人为我孩子偿命!”
季清漾没有阻止李婉儿发泄,在一旁等她冷静下来。
很久以后,她见李婉儿终于平静。
便蹲下凝视着她,道:“你应该知道,凭你是斗不过叶士澜的,如果你想报仇的话,就听我的。”
“等到时机,我会让他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李婉儿满脸泪痕,仰头望她,眼含浓浓恨意,咬牙道:“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