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翎和陈越沿着青石板路朝果园走去。一路上,展翎没有说话,陈越察觉到她的情绪,低头问:“不高兴了?”
展翎低垂眼睫,轻轻摇头,声音低而淡:“没有。”
她又沉默片刻,终是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越一怔:“告诉你什么?”
“苏映瑜回来了,你还和她见过面,为什么不告诉我?”展翎喉咙发涩,指尖用力攥紧衣角。
幽黑的瞳仁里,藏着不易被察觉的偏执与疯狂,仿佛平静湖面下黑暗黏稠的暗涌。
这个盘桓在心头许多天的疑问,终于在今天,被展翎借机问了出来。
“不过是一件小事,我认为没什么专门告诉你的必要。”陈越微微蹙眉。
展翎抬头仔细审视他脸上的神情,试图找出他说谎的痕迹:“在你看来,这只是小事?”
“不然呢?”陈越疑惑,“只是一次工作上的接触,没必要特意提起。”
“是这样吗……”展翎不信。
三年间,这个人如同阴影般横亘在他们之间,让她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煎熬难眠。
如今,她回来了,还和陈越见了面,而他却只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是一件小事,不值一提。
“对啊,”陈越叹口气,轻轻在她头顶上敲了一下,“你的小脑袋瓜里,一天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的语气是那么自然平静,目光坦然无波。
她不禁开始怀疑起来,难道真的是她草木皆兵了吗?
三年前的一切,并不代表如今。
苏映瑜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了过去?
两人走进果园,空气中弥漫着成熟果实的甜香,橙红色的柿子挂满枝头,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仿佛一个个小灯笼,点缀在金色的秋天里。
果树并不算很高,枝叶间的柿子垂在眼前,有些甚至伸手可及。
展翎指挥陈越摘了几个,却又嫌它们看起来个头不够大,非要摘那挂在更高枝头间的柿子。
没有趁手的工具,展翎便笑嘻嘻爬上陈越宽阔的脊背:“你背我,我来摘。”
两人配合无间,摘了满满一大筐柿子,展翎还赖在陈越背上怎么也不肯下来:“你好久没背过我了……原来我腿还没好的时候,你就老是背着我,现在倒是嫌弃我了,不想背了?”
那个时候陈越陪着展翎手术后双腿复健,她累得瘫倒在地上,一动不想动,总是撒娇要背要抱,陈越二话不说就蹲下身,应允她的要求。
展翎最爱趴在他背上,身体相贴,亲密无间,才会觉得心内安宁。
有一次,她忍不住小声嘀咕,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她听见陈越轻轻的叹息声,微微侧过头,声音温柔而安抚,翎翎,你从来不是我的麻烦。
仿佛只要她愿意,无论何时,他都会背着她,带她走遍任何地方。
“哪敢嫌你。”陈越闻言失笑,伸手在她腿上轻轻拍了一下。
展翎哼了一声,手臂依旧环着他的脖子,头依恋地靠在他肩上,嗅他身上好闻的木质香,声音软软的:“那你就再背一会儿。”
陈越无奈,却也不催她下来,索性让她趴在背上,慢悠悠地走到果园专门净手的小水池边。
展翎又赖了好一会儿,才让陈越弯腰将她放下。
两人洗了手,陈越从筐中取出一个大大的柿子,小心洗净后,骨节分明的手指剥开薄薄的果皮,露出里面黄澄橙的果肉,递到展翎嘴边:“尝尝看。”
展翎凑近轻轻咬了一口:“很甜。”
汁水在舌尖化开,甜意蔓延,却无法填补丝毫,她心头那无穷无尽的恐惧怀疑。
她就着陈越的手吃了大半个柿子,便皱眉摇头示意:“吃不下了……”
陈越也不嫌弃,将她吃剩下的柿子三两口送进嘴里。
他漂亮的手不免沾染上些许黏腻的汁水,正准备洗净,展翎却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腕。
她抬眸望着他,眼中晦暗不明。
下一刻,展翎微微俯身,唇轻轻贴上他的指腹,舌头湿润柔软的触感落在陈越的肌肤上,细细舔舐掉那抹甜腻的果汁。
陈越的身体骤然一僵,眸色瞬间暗沉下来,喉结微微滚动,嗓音低哑:“翎翎……”
展翎却仿佛无辜极了,轻轻松开他的手,微微一笑,唇角仍沾着淡淡的柿子香气:“这样就干净啦。”
她笑容狡黠,惑人心魄。
陈越深深地凝视着她,眼神越发幽深。他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指腹摩挲着她的嘴角:“你这里也染上了……”
展翎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动:“那你快帮我擦了呀。”
“嗯。”陈越微微俯身,靠近她,气息交融,“这就帮你擦干净。”
他吻上来。
吮吸,纠缠,柿子残留的甜香在两人唇齿间交织萦绕。
微风拂过,满园的果香弥漫。
——
两人身后突兀传来两声咳嗽声。
陈越一顿,随即松开展翎,转过身,目光落在不远处站着的苏映瑜和傅霁开身上。
二人神色各异。
苏映瑜依旧保持着一贯得体的微笑,只是那双精致妩媚的眼睛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波动。
傅霁开则抱臂倚在一棵柿子树旁,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你们在这里,叫我们好找。”
陈越脸上恢复成平日的淡然无波:“怎么过来了?”
而在众人的目光之外,展翎却藏在陈越怀中,黑瞳如墨,幽幽地,得意地,勾起了唇角。
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
她早就远远瞧见了苏映瑜和傅霁开,所以故意和陈越亲近。
她就是要让苏映瑜亲眼目睹,他们夫妻恩爱,陈越早已经不是她应该惦记的男人,而是属于她展翎的丈夫。
她的婚姻,绝不允许别人用任何方式来撼动。
苏映瑜不可以,任何人都不可以。
傅霁开看不过眼似的轻啧了一声:“本来只是想过来摘几个果子尝尝,顺便叫你们一起吃午餐,结果果子还没摘,狗粮倒是先吃饱了。”
展翎指尖轻轻拽住陈越的衣角,像是撒娇,又像不满:“傅霁开你知道就好,好好的气氛都被你破坏了。”
她眉眼带笑,语气轻松自然,仿佛方才的亲昵只是寻常小事,丝毫没有被撞破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