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周大海烟袋锅子差点砸脚上:“你当咱家开银行的?”
“弟弟花了两千,妹妹不得两千?”周既明轻笑一声。
“爹,你总不能一碗水端不平吧?只给铁山买,不给晓梅买?”
“说出去别人家还以为咱家重男轻女呢!”
此言一出,周晓梅的脸色就跟着变了变,直勾勾的看着周大海和李翠花。
俩人被看得心虚,李翠花更是怒道:“你别胡说八道!”
周既明却是挑了挑眉,继续添把火:“妈你想想,姑娘家细皮嫩肉的,下乡叫人欺负了咋整?昨儿街道办还说有个女知青叫人糟蹋了……”
周晓梅“哇”地哭出声:“妈!我不下乡!”
李翠花急得跺脚:“少点!咱家真没这么多钱了!”
总共就那么点钱,全叫这小子给拿了去。
到时候在城里他们一家子不是要喝西北风了?
闻言,周既明却是悠悠然道:“妈,你们没有,但奶奶有嘛!我记得奶奶可存了棺材本的!肯定值不少钱。”
周大海猛地狠狠瞪了李翠花一眼。
他娘藏棺材本的事情,除了他,也就李翠花知道。
现在周既明知道了,肯定是这女人大嘴巴说出去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要是没有钱,还能和这小子讲讲价,现在这小子连他奶奶的棺材本都盯上了!
还没等周大海说话,周晓梅就在一旁嚷嚷开了:“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下乡!我不去乡下!”
“你们去找奶奶要!我也要当工人!”
“爹,娘,你们不能偏心眼啊!”
这话吵得周大海和李翠花脑仁疼,周既明却是敲了敲桌子:“爹,你想好了没啊?拿钱,还是让晓梅去黑风口喂狼?”
话音落下,周晓梅哭的更狠了。
“给给给!”周大海突然吼了一嗓子,震得房梁掉灰:“就当给俩孩子买前程!”
“走,去找老太太要钱!”李翠花拽着周大海就往后院冲。
周既明冷笑跟在后面。
他记得前世奶奶是怎么对他的。
表面装慈祥,背地里没少克扣他娘留下的东西。
那老东西的棺材本,有一半本该是他娘的嫁妆!
这辈子,这些吃进去的,都得让那老虔婆一分不少的吐出来!
“砰砰砰!”李翠花把门砸得震天响。
门一开,廖素芳那张刻薄的老脸就探了出来。
老太婆眼睛滴溜溜转,看到周既明时明显撇了撇嘴:“大半夜的,叫魂呢?”
“娘!晓梅的工作得花钱疏通,您赶紧拿两千块钱出来!”李翠花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活像催命鬼上门讨债。
老太太廖素芳眼珠子瞪得溜圆:“啥?两千?你们当我这儿是信用社呢!没有!”
周晓梅要工作,关她什么事?
一家子白眼狼,就盯着她那棺材本!
她咋就养出这么几个畜生来!
“娘!”李翠花立马变脸,堆着笑凑上去。
“您想想,铁山和晓梅要是都能留在城里当工人,以后每月工资不都得孝敬您?您攒着这些钱干啥?将来不还得靠他们养老吗?”
“您钱存着也是存着,倒不如先拿来应急不是?”
老太婆拧着眉头,死活不肯松口。
什么狗屁玩意给她养老!
这话骗鬼呢!
谁不知道李翠花是个黑心肝的!就盯着她手里的钱匣子不放。
廖素芳三角眼一斜:“不成!”
“逢年过节的,这俩都不往我跟前蹿的,还能指望他们给我养老?再说了,晓梅一个女娃子,要什么好工作?”
“人人都能下乡,就她下不得?”
李翠花一听老太太这话,顿时炸了毛:“老不死的!晓梅都十八了,你让她下乡?要是出了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周大海也急了,扑通一声跪在老太太跟前:“娘!你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不把钱给我还能给谁?你都七老八十了,拿钱来干什么?你要是不给,以后我也不登门了!”
老太太被这阵势吓得直哆嗦,三角眼里闪着怨毒的光。
她倒是没骂自家儿子和儿媳妇。
反倒是颤巍巍地指着周既明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就盯着我的钱!都是你个祸害!自家兄弟还要钱,逼逼赖赖的……”
周既明一摆手,冷笑道:“那行啊,不乐意那就不卖呗!我留下当工人伺候您。”
“放心,到时候每天我都过来吃饭,奶奶您吃啥我就吃啥,我也不挑。”
他故意往前凑了凑,笑得人畜无害。
“您是我奶奶,每个月拿钱给我做件衣服可以吧?”
“院子里的鸡下的蛋每天总能给我吃一个吧?以后我就在城里跟着奶奶住了。”
“正好我也不想要奶奶的钱!”
老太太一听这话,脸都绿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小子要是真赖上她,她那点棺材本还不够填牙缝的!
周既明趁机添了把火:“正好,奶奶您的腊肉我馋了好久了,不如今儿个……”
“给给给!”老太太吓得直摆手,转身就往里屋跑:“你快点写断亲书!赶紧滚下乡去,别在我面前碍眼!”
不一会儿,老太太抱着个樟木匣子出来,抖着手数出两千块钱。
周既明接过钱,把伪造的玻璃厂推荐信拍在桌上。
“签吧。”他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断亲书:“从今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老太太第一个按了手印,李翠花和周大海也忙不迭地签字画押。
周既明把断亲书仔细折好塞进怀里,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这辈子,总算是把周家人给撇清了。
前世他们跟吸血鬼似的,趴在自己身上吸血,恨不得榨干他每一分价值。
以后,他们一家子就好好捧着那“工作”过一辈子吧!
周既明刚把断亲书收好,周铁山就迫不及待地抢过推荐信,得意洋洋地晃了晃:“哟,大哥,这下你可真成农民了!以后可得好好种地啊!”
周晓梅也阴阳怪气地附和:“就是,以后可别写信回来要钱要粮票。咱们城里人,可帮不了乡下人!”
李翠花把推荐信仔细收进怀里,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既明啊,妈知道你心里有气。不过你也别怪我们,谁让你没本事呢?”
她拍了拍周铁山的肩膀:“你看看你弟弟,多出息!以后在厂里当工人,娶个城里媳妇,那才叫光宗耀祖!”
周大海抽着旱烟,一脸嫌弃:“行了,既然都签了断亲书,明天一早就收拾东西滚蛋。家里也没多余的床给你睡,今晚你就睡柴房吧。”
周既明看着这一家子丑恶的嘴脸,心里冷笑连连。
还真是过河拆桥。
刚把“推荐信”拿到手里,就变脸了?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不劳烦你们费心,我明天一早就走。”
“哟,这么着急去当农民啊?”周铁山讥笑道:“是不是怕去晚了抢不到好地方了?”
周晓梅捂着嘴偷笑:“哥,你可要好好干啊!听说乡下人天不亮就得起来干活呢!”
李翠花假惺惺地说:“既明啊,妈也不是不心疼你……”
“不用了。”周既明打断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很期待明天的到来。”
他说完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周铁山放肆的大笑:“哈哈哈,你们看他那样!还装呢!”
“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周晓梅尖细的声音传来。
李翠花还在假仁假义:“老周你瞧瞧,这孩子,就是倔……”
周大海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行了!都闭嘴!明天还要早起送铁山去厂里报到呢!”
周既明头也不回地走出周家大门,寒风拂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自由的感觉,真好。
他摸了摸怀里的断亲书,又想起明天即将上演的好戏,忍不住笑出了声。
“周铁山,周晓梅,好好享受你们最后的安稳觉吧。”
“明天,有你们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