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紧抿着唇，目光停留在那个破洞处，暗骂道：“狗男人，败家子。”
纪明寒的目光始终黏在苏乔脸上，没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他将长枪顺手扔给荣顺。沉重的银枪坠得荣顺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走吧。”男人清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纪明寒转身大步走出了溪山苑。
他的腿很长，步子迈得也大，苏乔得小跑着才能追上。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她先走呢，指不定她还没到，他就能追上来了。倒好过现在。
苏乔觉得他是故意的，从昨天开始，他好像就在有意无意地激怒她，可为什么？
还没理出个头绪，俩人就到了德寿堂。
老太太已经起床了，正在用早膳。钱妈妈站在一旁指挥丫头布菜。
见纪明寒和苏乔前后脚进来，老太太开心地招呼他俩一起上桌吃饭。
“孙儿给祖母请安。”
“孙媳给祖母请安。”
两人同时向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开心地将俩人扶起来：“好好，你俩有心了。”
她转头对着丫头道：“快给你家二爷和二少夫人添碗筷。”
二人落座，丫头新添了碗筷。桌上摆着蜜煎金橘、水晶脍、酥骨鱼，满天星等各色精致的饭菜。
苏乔近几日常来请安，老太太也时常留用早饭，倒也并不显拘谨。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郎才女貌的俩人，将目光落到了苏乔红扑扑的脸上：“你大嫂刚走，雁秋丫头，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呢。”
苏乔正欲答话，就听纪明寒道：“祖母，若不是有人笨手笨脚的，原是早该到的。”
她笨手笨脚？要不是为了等他，她会来晚？苏乔被纪明寒的话噎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心梗。
但她仍压下脾气，笑着对纪老夫人道：“对不起祖母，我昨日有些受凉，今日就起的晚了些。”
“受了凉？人没事儿吧，要不要叫大夫给瞧瞧？”纪老太太关心道。
“没事，昨个儿受了点风，有些头疼，今儿早上就好了。”
“没事就好，这天儿冷，你没事就别出来乱跑了，以后请安你就别来了，让老二在家里多陪陪你。赶明儿入了春，暖和了你再往我这儿跑。”
纪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嗔怪地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纪明寒：“明寒，你比雁秋大了整整七岁，怎么还这么不懂得疼媳妇？雁秋还小，你得多让着她。”
纪明寒若有所思，夹了一筷子酥骨鱼放到她碟子里。
苏乔垂眸看了一眼乱刺恒生的鱼肉，不禁抿唇。她不喜欢吃鱼，尤其是这样乱刺恒生的鱼。但这些话她是不会说的，只眯眼笑道：“多谢夫君。”
纪老太太自然愿意看小夫妻和顺美满的模样。她满意点头，对苏乔道：“雁秋丫头，最近天儿冷，我新得了几张白狐皮，命人做了几件裘衣，你大嫂刚选了一件去，等会儿你也去库房挑挑。”
苏乔笑着应道：“多谢祖母。”
一顿饭吃得苏乔浑身不自在，但好在，吃完饭，纪明寒就出门去了。
苏乔躺在床上，长长呼出了口气。再这么待下去她可能就真神经衰弱了。
一骨碌爬起来，苏乔从床角扒拉出自己的钱匣。
几只中规中矩的钗环，几锭碎银子，还有敬茶那日纪老太太给的一只翡翠玉镯以及纪夫人给的一千两银票，这几乎是苏乔全部的家当了。
至于沈家给的嫁妆……其实除了几件衣裳和几套头面之外，沈家什么都没给她带来，毕竟嫁妆单子上的东西虽说都是沈雁秋的名字，但仍由沈家代为掌管，那收益自然也没她这个假沈雁秋的份。
也不知道办个户籍需要多少银子。苏乔蹙眉，望着空荡荡的匣子发呆。
这时，喜乐抱了几匹缎子来，苏乔合上钱匣，翻身下床。
“哪来的？”苏乔问。
“夫人送来的。说马上过年了，让您做两身新衣裳。”喜乐开心地将缎子放在桌上：“二少夫人，这都是贡缎，一匹就要上百两银子呢，夫人可真疼您。”
好吧，不得不承认，她这位婆婆可真是不错，钱多事少还知道疼人。这得是多少人的梦中情婆。只不过有这么个煞星儿子，苏乔不禁咋舌，当真是可惜了。
苏乔瞄向满脸欢喜的喜乐，试探着问：
“喜乐，你知道一些特殊的门路吗？”
喜乐一怔：“奴婢不明白少夫人的意思。”
苏乔斟酌着措辞：“就比如，我想出城，但我没有身份路引，应该找什么人？”
喜乐拧眉思索了半晌：“嗯，可以去东城门的牙行，有一些牙行也接一些私底下的交易，比如说文书代办，物流运输，商品收购什么的。”
额，这怎么越听越像中介？对啊，有什么事是黑中介办不了的。
苏乔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只可惜她出不去。思索片刻，她将目光投向了喜乐。这丫头是自己的陪嫁，在纪家也不认识其他人，多少算是自己的人，应该是可以信任的。
苏乔拉着喜乐的手，郑重道：“喜乐，少夫人对你怎么样？”
喜乐呆呆点点头：“少夫人待奴婢自然是极好的，有什么好吃的都分给奴婢。”
“那你家少夫人的下半辈子就靠你了。”苏乔揽着喜乐的肩膀，来到床边，打开钱匣，从里面拿出一锭银子交给她。
“喜乐，你帮我去牙行打听一下，看有没有办法能帮我弄到一个新身份，最好是个寡妇，能立女户的那种。”
“啊？”喜乐不解，张大嘴巴看向苏乔。
苏乔给她顺顺毛：“乖，这事儿你要是给我办成了，少夫人就放了你的身契。到时候咱俩天高任鸟飞，想去哪就去哪！”
“您，不想呆在纪家？”喜乐问。
苏乔哭丧着脸，央求道：“喜乐，你又不是没看见，今天早上，如果我往前多走了半步，或者纪明寒的枪歪了半分，我就不可能站在这跟你说话了。纪明寒凶名在外，我怕我在他手下活不过半年。所以为了你家少夫人的未来，这个忙你愿意帮吗？”
喜乐抿唇，眨眨眼，最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东街荣发牙行。
人声鼎沸，车马穿行。
一名身穿碧色袄裙的小丫头站在牙行门口东瞧西望，踟蹰了好一会儿跨步进了牙行。
半晌，牙行伙计郑重将人送出，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揣手回了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