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施老夫人的院外,一行四位婢女端着药碗和食盒走了进来。
站在院外护卫的龙鳞卫只抬眸端详了几眼,并未在意。
这是在施府上,这些人都是施家的丫鬟,没什么可注意的。
四位婢女进了院中,其中三位去了施老夫人的房中,而另一位则是脚步一转去了后院的一处房中。
在那房外,清漪正站在那儿。
见到来人,她点了点头,打开身后的门,将那低眉垂首的婢女放了进去。
那婢女打扮的女子进入屋内,一眼看到的便是端坐在上首正在喝茶的羲姮。
她怔愣了片刻,而后捧着手中的托盘,有些不熟练地想要跪下行礼。
“你刚刚小产,身子虚弱,便不必拘泥这些礼节了。坐吧!”
羲姮的一句话,让女子的身子一僵。
而后,她缓缓站起身,将托盘放在一旁,在座椅上坐了下来。
羲姮此时才第一次正式看到这位命书中着墨颇多的女子。
封砚之的母亲,封景睿的外室,那位神秘的卫姑娘。
“殿下,您有什么需要草民做的吗?”
卫殊也不明白,为何当朝公主会找上自己这样一个无名无势之人。
而且,还提供了帮助,让自己打掉了腹中的那个孩子。
是的,命书中算是凶手之一的封砚之,这一世根本没了降生的机会。
他这一世连威胁到羲姮的机会都不再有。
而且,这一切是他的亲生母亲卫殊自己的决定。
和羲姮半分关系也无。
卫殊那一日本身就是要离开那间宅邸,去寻一处合适的地方服下落胎药的。
甚至于,她已经将落胎药备好月余了。
之所以一直未曾服下,不是因为她对这腹中孩子有多深厚的感情,也不是因为放不下封景睿。
说句有些冷血的话,对于卫殊而言,她对这孩子根本没什么感情。
不过是因为怕自己贸然落胎激怒了封景睿,到时威胁到自己的性命罢了。
而羲姮吩咐清漪做的,也只是给卫殊安排了一个落脚之地和一个稳妥的能够帮她调养落胎后亏损身子的大夫罢了。
对于羲姮来说,她并没有让封砚之降生,而后等着他长大再慢慢折磨他的心思。
那样不可控性太高了。
不降生,连看一眼这世间的机会都没有,这或许才是最大的折磨。
而在卫殊小产后,今日,也是借着施家的府邸,羲姮才能够第一次和她正式见面。
“你是不是以为,本宫是看上了封景睿为驸马?所以想要先除掉你这个外室以及你腹中的孩子?”
看着卫殊面上的警惕,羲姮并不意外,轻笑一声。
毕竟,自己如今和她的交集,只有一个封景睿。
她应当也从封景睿口中听到过自己的存在。
甚至于,封景睿可能很早之前就已经有意无意提及自己将会尚公主一事。
可惜,他痴人妄想。
卫殊没有说话。
准确来说,她此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来到大夏,已经实属意外,而后又是遇到了封景睿,有了孩子,自己的人生完全改变。
如今虽然摆脱了那个孩子,可却又碰到了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长平公主,卫殊只觉自己每一步都是危机四伏,左右为难。
“放心,本宫对封景睿半点兴趣也无,本宫感兴趣的,是你。”
“我?”
这下卫殊是真的诧异了。
她不过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民女子,哪里能够引起一位公主的注意。
甚至,直接上门将自己接走。
“是,就是你。卫殊,你不是大夏人,甚至于,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羲姮的一句话,给了卫殊猝不及防的一记重击。
她惊愕地站起身,满是警惕地望向羲姮。
“草民不知公主您在说什么。草民的出身和户籍文书都是清晰可查的,以公主您的能力想来也不难查到。草民不知公主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草民乃是西越奸细吗?”
她将话题想落到西越奸细上,殊不知,她这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辩驳,倒更佐证了羲姮的猜测。
这人的神魂不稳。
她根本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其实,在未曾亲眼看到卫殊之前,羲姮便有了这份猜想。
命书中对于卫殊,其实并未提及太多。
更多的是封景睿和封砚之这对父子代表她在和完颜羲姮对话。
但仅从那些只言片语中,也足以让羲姮发现不对。
封砚之说,他的母亲帮助封景睿研制出火铳等物。
命书中的封景睿能够平步青云,火铳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一步。
封景睿虽然是靠着科举入仕,但他真正踏足朝政中枢,靠得是一路各种堪称奇迹一般的发明。
火铳、玻璃、牛痘。
这是他的仕途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的三大奇物。
寻常人一生中能够拥有一件,便已经是极为难得。
可封景睿却能在短短十数年间接连发明这些东西。
旁人或许觉得他天纵奇才,但羲姮却不这么以为。
这世上或许真有天纵奇才之人,但绝对不是封景睿。
他有才学,但还是世俗意义所能理解的那些才学。
诗词歌赋,这些是他所长。
但火铳这些东西,命书中的完颜羲姮作为他的妻子,可是半点儿没发现他素日里有研究这方面。
或许,真正天纵奇才的,不是封景睿,而是那个命书中连姓名都不曾完整出现过的女人。
卫氏。
这是命书中对她的记载。
封砚之的母亲。
封景睿的外室。
这似乎便是她的全部意义。
可从封景睿提起她时那有所不满却又小心遮掩的态度,羲姮敏锐发现,封景睿对这个女子,十分看重。
而这份看重,明显不是和情爱相关。
所以,羲姮大胆推测,这个命书中着墨不多的女子,她不光来历有异,而且,极有可能她对封景睿并无什么情意!
“卫殊,你知道本宫在说什么。本宫既然今日在此处见你,你就该知道,本宫无意拿这件事作为要挟。”
看着卫殊那充满戒备的肢体语言,羲姮轻笑一声。
“本宫若是想杀你,容易得很。”
她随手甩出了什么,卫殊只觉自己耳边仿佛有东西飞过,她下意识转身,看到的是一枚薄如蝉翼的纸张,狠狠钉在了她身后的柱子上。
而且,那纸张还切断了她鬓边的一缕碎发,可却未曾对她近在咫尺的肌肤有半点儿损伤。
长平公主,居然会武功?
而且……
卫殊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这般武功,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这便是武侠小说上提到的飞花摘叶皆可为武器的境界吗?
“去看看。”
羲姮淡声道。
那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威压。
原本卫殊最是讨厌被人强迫,可此时,她却听话地走到了那纸张前。
而后,上面的字,让她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