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那悲恸的哭嚎还在空旷死寂的广场上回荡,沈子毅那句不合时宜的“找果子”话音未落——
李尘猛地感觉自己的左手手腕处,传来一阵极其清晰、却异常温和的暖意!那感觉,如同被一缕春日最和煦的阳光轻轻包裹,与他体内之前感受到的、来自金鼎皇龙气的霸道灼热截然不同!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只见手腕皮肤之下,那缕之前渗入、一直沉寂的紫色气流,此刻竟然……主动浮现了出来!它不再是无形的气息,而是化作了一道极其细微、却凝实如丝的淡紫色光带,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轻柔地缠绕在他的腕间,微微散发着温润的光晕。
更令人惊异的是,这紫气似乎……在“指引”着什么?它的一端缠绕着李尘的手腕,另一端却如同指南针的指针般,微微抬起,指向了广场侧后方,那片更加幽深、建筑残骸更加密集的区域!
几乎就在紫气显化的同一瞬间!
嗡——!
一声低沉却充满威严的龙吟(尽管无声,却直接震荡心神)从柳风体内传出!他胸口处金光一闪,一道细若发丝、却凝练无比、散发着煌煌皇者威压的金色气流,竟不受控制地自行逸出!这缕金气如同一条微缩的、高傲的金龙,在空中盘旋一周,龙目(如果那算龙目)冷漠地扫过在场的李尘和青牛,最后……竟然也调转方向,与李尘手腕上那道淡紫色的光带,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一紫一金,两道性质迥异、却同样源自“玄黄根源”的至高气息,此刻竟如同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同时为三人指明了前路!
“这……这是?!”李尘震惊地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主动显化的紫气,又看了看柳风胸前那缕桀骜不驯的金气,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两种气,似乎并非敌对,而是在这特定的地点、特定的环境下,被某种共同的东西……吸引了?
“我操!显灵了?!”沈子毅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指着那两道如同活物般的光带,语无伦次。
就连沉浸在悲伤中的青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得止住了哭泣。它的小黑豆眼死死盯着那两道指向明确的光带,鼻翼疯狂抽动,似乎在辨别空气中那极其微弱的、被两种至高气息共同锁定的“味道”。
几秒钟后,青牛猛地打了一个响鼻,破锣嗓子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激动而再次拔高变调:
“丹房!是老爷的……炼丹房!!”它的小蹄子激动地刨着地面,“紫气东来……皇龙镇鼎……没错!就是那个方向!那股子……烧不化的药渣子混着万载寒玉的味儿!牛死都忘不了!!”
炼丹房?老子的炼丹房?!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同时劈在三人的脑海中!
李尘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学者的本能让他几乎要忘记眼前的危险!老子的炼丹房!那里可能藏着什么?失传的丹方?上古的灵药?甚至是……老子对于“道”的感悟结晶?!
柳风眼中金芒爆闪,体内那股躁动的皇龙气似乎对“丹房”二字产生了更强烈的共鸣,仿佛那里有它渴望的东西。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沉声道:“走!”
无需多言,生存的本能和探索的欲望在此刻高度统一!跟着这两道至高气息的指引,是目前唯一明确的方向!
三人立刻动身,不再理会广场中央那株悲壮的枯死菩提树,朝着紫金二气共同指引的方向快速前进。
穿过更加宏伟却也更加破败的宫阙废墟,脚下的青石板路逐渐变得整洁,两侧开始出现一些造型奇特的、类似鼎炉基座的残骸,空气中那股淡淡的、混合着药香和冰冷玉石的气息果然越来越浓郁。
终于,在绕过一堵几乎完全坍塌、却依旧能看出曾经雕刻着巨大太极图案的影壁之后,一座相对保存完好的建筑,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建筑并不高大,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与古朴。通体由一种暗青色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巨石垒砌而成,严丝合缝,浑然一体。建筑样式简洁到了极致,没有飞檐斗拱,没有雕梁画栋,只有一个低矮的、方方正正的门洞,门洞上方镶嵌着一块没有任何字迹的、光滑如镜的黑色石匾。
门洞之内,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连通着另一个世界。而那两道指引他们前来的紫金气流,到了这里,便不再前进,而是如同归巢的倦鸟般,缓缓盘旋在门洞前方,光芒微微闪烁,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青牛跑到门洞前,小鼻子几乎要贴到那冰冷的石壁上,使劲嗅了嗅,然后激动地回头,小黑豆眼里闪烁着无比肯定的光芒:
“就是这儿!没错!老爷的丹房!牛当年……就在门口趴着闻过味儿!”
三人一牛站在那古朴厚重的炼丹房石门前,正凝神戒备,准备踏入那片未知的黑暗。柳风拳锋上淡金流光隐现,李尘手腕紫气微绕,沈子毅紧握着工兵铲,青牛的小黑豆眼则死死盯着门内,鼻翼翕动。
就在柳风抬脚,即将迈过那道低矮门槛的瞬间——
异变陡生!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甚至没有一丝能量的波动。四人(包括牛)只觉得周遭的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般,猛地一阵剧烈扭曲、模糊!脚下的青石板,眼前的石门,远处的废墟穹顶……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间失去了实感,化作一片混沌的光影乱流!
紧接着,是极致的失重感!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从原来的世界硬生生抠了出来,扔进了一条光怪陆离的隧道!
这个过程短暂得无法计量,可能连一瞬都不到。
当他们的感官重新恢复稳定时,眼前的景象已经彻底变了天。
不再是阴森死寂的地下古城,不再是狭窄的岩缝或压抑的洞穴。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浩瀚与瑰丽的景象!
他们正站在一条……“河”的岸边。
但这绝非人间任何一条江河!河面宽阔得望不到对岸,河水并非液态,而是一种流淌着的、由无数细碎璀璨的星辉和朦胧光雾构成的“光河”!河水无声无息地奔流,卷起层层叠叠的、如同极光般绚烂的波光,映照得整个空间如梦似幻。抬头望去,没有天空,也没有穹顶,只有无边无际的、深邃的黑暗幕布上,缀满了亿万颗大小不一、明灭不定的星辰!那些星辰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转,构成一幅宏大无比、充满玄奥韵律的星图!
而在不远处,光河的岸边,静静地坐落着一座小小的、八角飞檐的亭子。亭子古朴雅致,仿佛由某种温润的白玉雕琢而成,散发着淡淡的、安抚人心的莹白光辉。亭子旁边,还有一株姿态婆娑的柳树,柔嫩的柳枝垂落,轻轻拂过下方流淌的星辉河水,荡开一圈圈涟漪,每一圈涟漪中,都仿佛有微小的符文生灭。
这里……是哪里?!仙境?幻境?还是……另一个维度的空间?!
三人一牛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超越了一切常识和想象的景象。
“我……我日……”沈子毅张大了嘴,手里的工兵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低头看去,脚下并非泥土,而是一种坚实、光滑、仿佛由纯净能量凝结而成的、散发着微光的平台。
“乾坤……化源……气……”青牛瘫坐在光洁的“地面”上,小黑豆眼瞪得滚圆,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一种……见了鬼般的荒谬感,它的破锣嗓子抖得不成样子,像是卡壳的录音机,“……是……是它!第三缕……玄黄根源气……乾坤化源气!!操他个牛祖宗的!紫气东来……金鼎皇龙……现在连……连这演绎万阵、化身乾坤的万阵祖宗气……都……都蹦出来了?!”
它猛地扭头,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死死盯着柳风、李尘,最后定格在沈子毅身上,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你们三个……到底是什么来头的瘟神?!玄黄母气一共就他娘的七缕!这……这最难找、最飘渺的‘乾坤化源’……居然……居然也被你们……撞上了?!这他娘的不是运气!是……是遭了天谴啊!!”
乾坤化源气?演绎万阵?化身乾坤?
李尘心脏狂跳,这名字听起来就比“皇龙气”更加玄奥莫测!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腕,那缕紫气依旧温顺缠绕,又看向柳风体内隐现的金芒,最后望向这片浩瀚的星河流转之地……难道,是这三缕气息的共同指引,将他们带到了这个由“乾坤化源气”构成的……阵法空间?!
就在这时——
嗒……嗒……嗒……
一阵轻微却清晰的脚步声,从那座白玉小亭的方向传来,不疾不徐,踏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空灵的回响。
三人一牛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影,正缓缓从亭子的阴影中走出,朝着他们走来。
那身影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熟悉?
随着那人越走越近,在四周星河流转的辉光映照下,他的面容逐渐清晰……
沈子毅?!!
柳风和李尘的眼睛瞬间瞪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就连瘫在地上的青牛,也猛地支棱起脑袋,小黑豆眼里充满了活见鬼的表情!
因为那个正从亭中走出,脸上带着一种他们从未在沈子毅脸上见过的、平静淡然甚至有些……超脱物外笑容的人……
赫然长得和正牌沈子毅……有八九分相似!
一样的方脸盘,一样的高颧骨,一样的粗眉毛!只是气质截然不同!眼前的这个“沈子毅”,没有半点油腻和痞气,身穿一袭朴素却纤尘不染的月白色道袍,长发随意披散,眼神深邃如同包含了眼前的整条星河,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看透世情的微笑。
他缓缓走到距离三人一牛约十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震惊的柳风和李尘,最后……落在了那个张着大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正牌沈子毅身上。
两个“沈子毅”,隔着十步星河光辉,静静对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只剩下星河流淌的无声韵律,和柳枝拂过水面的细微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