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江澈依旧带着云墨去了后山。
听着身旁传来“噗嗤噗嗤”的喘气声，江澈还是决定问那个盘桓了一路的问题。
“云墨，等下。”
云墨闻声停下，颠颠跑到江澈身边。
江澈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云墨不喜欢张老二做你……姐夫？”
“姐夫” 二字出口，江澈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舌尖像是打了个结。
没想到云墨立刻“汪汪”叫了两声，声调里带着明显的嫌弃，态度分明是肯定的。
江澈的手顿了顿，斟酌着词句，又问：“那你阿姐把我救回来，是想让我做你……姐夫？”
云墨又是“汪汪”两声，这次的调子轻快了许多，还亲昵地凑过来舔了舔他的手心，喉咙里发出撒娇似的呜呜声。
手心的触感温温软软，江澈只觉心头像被羽毛轻轻撩过，一股陌生的暖意缓缓升腾。
他从未想过，竟会因为得到一条狗的认可，生出这般近乎心花怒放的异样情绪来。
……
日子就这般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进入冬季，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云溪想着，这男子眼伤好了就会走，纵然没结下什么深交，她也不想结个仇家，便不再刻意为难他。
药从先前的两大碗减成了一小碗，就连换眼药时，手上的动作也柔和了许多。
鼻尖萦绕着姑娘身上若有若无的草木香，江澈忍不住想：
若是自己能看见，会看到一张怎样的脸？
这般时而泼辣、时而温柔的性子，想来相貌也差不到哪里去。
念及此，他揣着这份对眼前人的揣度，纱布后的眼睫忍不住轻轻颤了颤。
“云溪，在吗？”
阿桃的声音突然从院外传来，打破了屋里的宁静。
云溪听见动静，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起身迎了出去。
“阿桃，你都成亲了，不跟你夫君好好过日子，倒有空跑我这儿来了？”
她引着人到饭厅坐下，顺手给她倒了杯热水。
“哎，别提了，那人跑了。” 阿桃捧着水杯叹口气，眉梢耷拉着。
“啥？” 云溪惊得睁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好好的怎么会跑？”
“人家虽是被卖，心里却不情愿，说是生活所迫罢了。” 阿桃解释道，手指无意识划着杯沿，“他说家里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在等他，还求我放他走，说瞧着我是个好人。”
“竟有这种事？真是个白眼狼！” 云溪气道，手攥成了拳，“你花十两银子买回来的，就这么让他跑了？”
“算了，人留住了，心不在这儿又有什么用？” 阿桃看向云溪，话里带了点过来人的通透，“我来是想告诉你，买来的夫君未必靠得住，还是得两情相悦才行。”
“那你往后怎么办？” 云溪瞧着她眼底的红丝，语气里带了点怜惜。
阿桃四下看了看，忽然凑近，悄悄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眼里瞬间亮了亮：“我也不亏，这儿有个小的了。”
“啊？” 云溪惊得瞪圆了眼，“你怀孕了？”
阿桃像看傻子似的瞅着她：
“你咋这般大惊小怪？不疼你的男人留着干啥？只有孩子才是自己的。
我自己能挣钱，还怕养不大个娃？这样一来，我在这世上也算有个真正连着血脉的亲人了，有啥不好？”
云溪想了想，点头道：“倒也是，就是白费了那十两银子。”
“这有啥？” 阿桃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就当是借个种呗。好歹他爹样貌周正，想来孩子也差不了，所以我可不亏。”
里屋的江澈听着这番对话，只觉又惊又奇：
一边为那男子的毫无担当而不齿，一边又暗暗佩服芳璃村女子的爽朗豪气。
正想往下听，外面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终究是被门板挡得听不清了。
偏这时，阿桃忽然朝云溪凑得更近，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依我看，与其花大价钱、费感情去找个不称心的男人，不如想办法借个种，生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经这事儿，我算是想明白了。”
见云溪一脸惊愕，阿桃索性再压低些声：
“咱们村的首富王巧凤，你知道吧？眼光高得很，都二十六了还是黄花大闺女，听说她就打算花大价钱找人借个种呢。
反正她有的是钱，养个男人哪比得上养个自己的娃实在。”
这消息太过炸裂，云溪眨了眨眼，忍不住把耳朵凑得更近了些。
阿桃见状，眉飞色舞地继续道：
“那王巧凤本就身高七尺有余，一身横肉，偏还挑得很。不英俊的不要，身高不足八尺的不要。你说就这条件，哪儿那么好找去？”
她说着，还挑了挑眉，眼里满是戏谑。
云溪捂着嘴偷偷笑了笑，可笑着笑着，心里猛地一跳：
身高八尺？自己家里不就有一个？
这念头刚冒出来，她就飞快地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荒唐的想法甩出去。
可让她万万没料到的是，这荒唐念头竟真有应验的一天。
过冬的野味已储备得差不多，云溪想着把多余的皮毛和肉干拿到镇上卖掉，换些米面和菜蔬。
市集上的交易刚忙完，她背起箩筐往回走，脚下忽然踢到一团纸。
低头一瞧，是张被人踩皱的告示，上面画着的狗让她心头一紧。
那轮廓分明是云墨！
她赶紧蹲下身抚平纸角，当“云墨”二字和画像旁“悬赏一百两”的字样一同撞进眼里时，只觉如遭雷击，手脚瞬间冰凉。
她猛地抬头，警惕地左右扫视，目光刚扫过街角，就见有人正拿着同款告示给路人比划着询问。
那人侧脸的轮廓让她呼吸一滞，竟是当初从京郊庄子上逃出来时，奉命来抓她回去的家丁！
见家丁猛地回头，云溪慌忙矮身躲到墙后，心脏“怦怦”狂跳。
她早料到侯府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却没想来得这般快。
她常带云墨来镇上，云墨通人性又漂亮，见过的人多，要顺着这条线索找到她，怕是用不了多久。
侯府的人精明，知晓公然找一个出逃的姑娘会坏了名声，竟迂回着从找狗下手，真是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