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水苑待了两日,除了定时送饭的仆妇,再无人问津。
摆明了故意在冷落。
想兵不血刃,让她知难而退?
这侯府主母有点东西啊。
敌不动,我不动。
她沈卿欢,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
沈卿欢懒洋洋地靠在藤椅上,一袭轻薄的浅碧色纱衣勾勒出曼妙身姿,春桃在一旁小声嘀咕着打听来的侯府琐事。
“……听说世子爷公务繁忙,时常宿在宫中或衙署……那位二公子倒是常在府里,不过……”
春桃压低了声音,“下人们都说二爷是个混世魔王,斗鸡走狗,流连花丛,没个正形,让姑娘万一遇见了,可千万避着些……”
忽而,院外传来一阵轻浮散漫的脚步声,伴随着哼唱的小调。
“哟,这就是大哥那位非君不嫁的‘未婚妻’住的院子?未免太寒酸了些,母亲也忒小气了。”
下一刻,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摇着一把折扇,踱步进了院子。
他容貌与萧决有几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萧决是冷峻的冰山,这人便是漾着的春水,只是这春水,带着几分浪荡气息。
沈卿欢立刻猜出了来人的身份——永宁侯次子,萧决的弟弟,那个传闻中纨绔子弟,萧彻。
他踱步进来,目光毫不客气地在她身上逡巡,尤其是在她那张过分惹眼的脸上和纤细的腰肢上停留了片刻,眼底瞬间掠过一丝惊艳,但很快被玩味所取代。
“啧,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怪不得有底气找上门来。让你非得扒着我们家这桩陈年旧约不放?”
沈卿欢迅速垂下眼睫,做出戒备又怯懦的样子,微微福礼:“二、二公子。”声音细弱,带着不安。
萧彻挑眉,绕着她走了一圈,像在欣赏一件新奇的玩意儿,
“消息挺灵通啊,还知道我是谁。看来没少打听我们侯府的事儿?”
沈卿欢眼眶瞬间就红了,急急辩解:“二公子误会了……是、是听下人提及府上有两位公子……观您气度非凡,又与世子爷相似,故才大胆猜测……小女绝无他意……”说着,睫毛上已挂上了泪珠。
萧彻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兴趣更浓,他混迹风月场,什么把戏没见过?
这女子虽然哭得挺像那么回事,可那双狐狸眼,天生就带着钩子,再怎么装,也掩不住那股媚意。
语气更加轻佻:“绝无他意?可我听说,你可是打着和我大哥婚约的旗号找上门来的。怎么,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
他逼近一步,几乎能闻到沈卿欢身上那股淡淡的冷幽香气,他故意压低声音,带着恶意调侃,
“不过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大哥是什么人?当朝帝师,未来的侯爷,便是公主也配得。你嘛……”
他目光再次扫过她张过分妖娆的脸,“模样倒是不错,可惜……我大哥那人,不近女色,你这款呀,入不了他的眼。”
这话说得极其刻薄无礼。显然是特意来给她下马威的。
沈卿欢心中冷笑,面上却像是受伤了一般,声音带着几分天真:“二公子说世子爷不近女色,那……是不是从未碰过女子?”
萧彻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随即嗤笑:“那是自然,我大哥清心寡欲,连丫鬟都不让近身伺候。”
沈卿欢眨了眨眼,长睫如蝶翼般扑闪,忽然凑近萧彻,吐气如兰:“那二公子呢?二公子这般风流倜傥,想必……很懂女子了?”
她突然的靠近让萧彻呼吸一滞。那张绝美的脸近在咫尺,眸中水光潋滟,带着一种纯真与媚惑交织的矛盾气质。
“自然比大哥懂得多。”萧彻喉结微动,下意识地回答。
沈卿欢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他腰间佩戴的香囊,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衣带,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那二公子可否告诉卿欢,世子爷平日都喜欢什么?卿欢也好……投其所好。”
她抬眼看他,眼波流转。
萧彻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心神微荡,一时竟忘了原本的目的,下意识地回答:“大哥喜欢静,平日多在书房,要么练剑,要么……”
话未说完,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了,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你套我话?”
沈卿欢立刻后退一步,恢复了那副怯怯的模样,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二公子说什么呢?卿欢只是……想多了解世子爷罢了。”
萧彻盯着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笑道:“好个沈卿欢啊,原来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坏笑道,
“要是真觉得我大哥那座冰山太难攀,不如……换个人试试?本公子最是怜香惜玉,陪你解解闷儿还是可以的。”
沈卿欢吃痛蹙眉,却没有挣扎,只是抬眼看他,眼中水光盈盈:“二公子弄疼我了……”
那声音又软又媚,萧彻手上下意识松了力道,却仍没放开。
就在这时,沈卿欢忽然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二公子这般拉着我不放,莫非……是对我有意?”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萧彻浑身一僵。
不等他反应,沈卿欢又迅速退开,声音忽然提高,带着哭腔,
“二公子请自重!卿欢虽卑微,却也知道礼义廉耻!此生既许了世子爷,便绝不会再做他想!纵使世子爷不认这门亲事,卿欢也唯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她这话说得掷地有声,配上那副强忍泪水的坚强模样,倒真显得有几分骨气。
萧彻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愣,正要说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冰冷的一声:“萧彻。”
萧彻浑身一僵,猛地回头,看到自家大哥不知何时站在月洞门前,一张脸冷若冰霜。
“大、大哥……”萧彻慌忙松开手,讪讪地收起扇子,“你还没出门啊?”
萧决没理他,目光冷淡地扫过哭得梨花带雨的沈卿欢,最终落在萧彻身上,语气毫无波澜:“很闲?”
萧彻头皮发麻,连忙道:“不闲不闲!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在转身离去前,还不忘在沈卿欢耳边低语一句,语气带着几分不甘和玩味:“好个沈卿欢,今日算你厉害。不过咱们来日方长,这侯府的日子……还长着呢。”
说完,几乎是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回廊下,只剩下低声啜泣的沈卿欢和面无表情的萧决。
沈卿欢低着头,声音微哑,带着哽咽:“多谢世子爷解围。”
萧决看着她纤细脆弱的身影,沉默了片刻,才道:“二弟言行无状,你不必放在心上。好生休息。”
说完,竟也没有多留的意思,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卿欢缓缓直起身。
她用帕子拭去眼泪,脸上哪还有半分悲伤,只剩下冷静和一丝嘲讽。
萧彻这个纨绔子弟,果然如她所料,头脑简单,容易拿捏。不过,他对自己大哥的敬畏倒是出乎意料的深。
而萧决……
她回想起他最后那个审视的眼神。
这座冰山,果然不是那么好撩的。警惕心很强呢。
不过,刚才她那番表演,应该已经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一个被纨绔子弟欺辱却仍坚守贞节、对他一往情深的弱女子形象。
春桃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低声道:“姑娘,您没事吧?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沈卿欢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放心,好戏才刚刚开始。”
她望向远处萧彻消失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这个纨绔二公子,或许……能成为她在这侯府中的第一块垫脚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