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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济世堂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并未立刻激起惊涛骇浪。

靖安王府依旧沉寂,苏府也依旧大门紧闭。但流萤安插的眼线回报,萧煜的高烧在消息送达后的当夜便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水般的沉寂。他不再酗酒,也不再砸东西,只是终日坐在书房里,对着虚空出神,偶尔会问一句:“苏府……那边如何了?”

声音沙哑,听不出情绪。

而苏浅月那边,“病”似乎也渐渐“好转”,开始能在花园里走动了,只是据说气色依旧很差,对那日落水和被泼茶的事讳莫如深,绝口不提。

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是压抑。

这日,北凛使团离境的日程基本商定,南靖皇帝依例在宫中设下钱别宴。

宴席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盛大隆重。丝竹管弦,觥筹交错,一派宾主尽欢的和睦景象。

我端坐席间,身着北凛公主最隆重的朝服,华贵不可方物。萧煜也来了,他瘦得几乎脱了相,穿着亲王朝服也显得空荡荡的,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灰白,眼神空洞,只有在目光偶尔扫过我或者苏浅月时,才会闪过一丝极快、极深的痛楚。

苏浅月坐在女眷席中,离他不远。她刻意打扮过,穿着淡雅的衣裙,薄施脂粉,试图掩盖病容,却更显得那份柔弱如同琉璃般易碎。她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萧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哀求的神色。

萧煜却始终没有看她。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南靖皇帝说了许多两国交好的场面话,又特意褒奖了北凛使团的通情达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萧煜忽然站了起来。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手里端着一杯酒,步履有些虚浮地走到大殿中央,面向我。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光芒。

“公主……”他的声音干涩破裂,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颤抖,“小王……敬公主一杯。”

我看着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举着酒杯,手抖得厉害,酒液晃出杯沿。“公主远道而来,小王……招待不周。尤其是……尤其是……”他哽咽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眼圈瞬间红了,“尤其是……让公主想起了……伤心事。”

伤心事?他在指什么?是指我那“死去”的妹妹,还是指他自已那无法挽回的罪孽?

席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靖安王为何突然在钱别宴上失态。

南靖皇帝脸色沉了下来,低喝:“煜儿!休得胡言!还不退下!”

萧煜却像是没听见,他往前踉跄一步,目光灼灼地锁住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她到底在哪里?!告诉我!阿芜……她到底在哪里?!她是不是……是不是真的……”

他话未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那个据说与北凛公主容貌相似,却早已“死去”的妹妹。

苏浅月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惨白如纸,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她惊恐地看着萧煜,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缓缓放下手中的银箸,抬起眼,迎视着萧煜那双濒临崩溃的眼睛。

“王爷,”我的声音清晰、平静,不带一丝波澜,在这落针可闻的大殿里,却如同惊雷炸响,“你醉了。”

“我没醉!”萧煜猛地将酒杯摔在地上,碎片四溅!他指着苏浅月,声音凄厉得如同夜枭,“是她!是不是她?!是不是她害死了阿芜?!那心疾……那药引……是不是都是假的?!你说啊!”

“轰——!”

大殿之内,一片哗然!

靖安王竟在御前指控他的未婚妻,尚书府的千金,是杀人凶手?!还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药引”?

苏浅月“啊”地尖叫一声,双手捂住耳朵,眼泪汹涌而出,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被手忙脚乱的侍女扶住。

“胡说八道!”苏尚书霍然起身,气得浑身发抖,“萧煜!你疯魔了不成?!竟敢如此污蔑我女儿!”

“污蔑?”萧煜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痛苦,“我也希望是污蔑!可青荷的玉簪!济世堂的药!你告诉我,一个深居简出的病弱小姐,要避孕的药物何用?!啊?!”

济世堂!避孕药物!

这几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彻底撕开了苏浅月一直以来的伪装!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一丝被揭穿后的怨毒。

“不……不是的……煜哥哥,你听我解释……”她挣扎着想要扑向萧煜,却被侍女死死拉住。

“解释?”萧煜看着她,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下死寂的荒芜,“你还想怎么解释?当初在别院,是你身边的妈妈暗示我,需要至亲至爱之人的心头血做药引,才能救你……是你每次在我犹豫时,就‘恰好’病发……是你……是你们苏家……骗了我……骗我亲手……亲手杀了……”

他再也说不下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竟咳出了一口鲜红的血,溅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触目惊心!

“煜儿!”

“王爷!”

惊呼声四起,侍卫和内侍慌忙上前搀扶。

大殿之内,乱作一团。南靖皇帝脸色铁青,狠狠一拍桌案:“成何体统!把他给朕拖下去!”

苏浅月看着萧煜吐血,看着他被侍卫拖走时那如同失去灵魂的模样,又感受到周围那些投向她的、充满了震惊、鄙夷和探究的目光,她再也承受不住,眼睛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苏尚书面如死灰,瘫坐在座位上。

我静静地看着这场由我亲手引导、最终却失控般爆发的闹剧,看着那曾经高高在上的靖安王疯魔癫狂,看着那朵纯洁无瑕的“白月光”在众人面前显露出不堪的内里。

心中,没有快意,也没有怜悯。

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

我端起面前那杯一直未动的酒,缓缓倾倒在地。

祭奠那个,早已死在一年前,冰冷别院中的,名叫阿芜的女子。

酒液渗入地毯,留下深色的印记。

如同某些永远无法洗刷的罪孽。

钱别宴,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和丑闻。

而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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