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混沌道种入体，已过去半月。
陈凡的生活表面上并未发生太大变化。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任劳任怨的药奴，每天在张禄等人的监视与刁难下，打理着那片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药田。
但暗地里，一切都不同了。
那颗悬浮于他意识深处的混沌道种，无时无刻不在缓缓旋转，散发着微弱的混沌气流，滋养着他的神魂，也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的感知。他现在能清晰地“看”到每一株灵药内部的生机流转，能精准地判断它们需要多少水分、何种养分，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它们对日月精华的微弱吸收。
他开始尝试利用这种能力。
他不敢做得太明显，只是在夜深人静，确认无人监视后，才会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些长势最弱、最不被看重的边缘药草，集中精神，引导着意识海中那丝微不可查的、源自道种的清凉气流，缓缓渡入灵药之中。
效果是惊人的。
一株原本叶片枯黄、濒临死亡的“聚气草”，在他的“滋养”下，一夜之间便焕发生机，枯黄褪去，新芽萌发，短短数日，其内蕴含的灵气竟隐隐超过了旁边那些被精心照料的同类。
另一株三年未曾开花的“月光兰”，在他的引导下，花苞悄然鼓起，花瓣上流淌起淡淡的月华光泽。
这一切，都发生在药园最不起眼的角落，陈凡做得极其隐蔽，他甚至会故意弄乱一些叶片，让它们看起来只是“侥幸”恢复。
然而，资源的匮乏依旧是横亘在他面前的最大难题。没有灵石，没有丹药，仅靠从伙食中汲取的微薄能量，连维持生存都勉强，更遑论修炼。他尝试过按照青岚宗广为流传的《引气诀》基础篇进行冥想，但感应了数日，体内空空如也，连一丝所谓的气感都捕捉不到。没有灵气入体，就无法炼精化气，迈入炼气期，永远都只是个凡人。
他知道，混沌道种是他最大的依仗，但道种似乎更偏向于“辅助”和“推演”，无法直接提供修炼所需的庞大能量。他需要资源，哪怕是最低等的灵石。
这天下午，张禄又带着人晃悠了过来，目光挑剔地扫视着药田。
“陈凡，这片‘血精参’怎么回事？长得慢吞吞的！要是耽误了内门师兄炼丹，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张禄指着一片略显萎靡的参苗，厉声喝道。
陈凡低着头，心中冷笑。这片血精参本就生长在灵气稀薄之地，张禄为了省事，将最难照看的区域划给他，如今长势不好，反倒成了他的罪过。
“师兄，此地灵气匮乏，血精参生长缓慢是常情。”陈凡不卑不亢地回应。
“还敢顶嘴？”张禄眼睛一瞪，扬手就要打。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憨厚的声音传来：“张师兄，执事堂的王执事过来了，说是要抽查药园情况，马上就到这边了。”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壮实、皮肤黝黑的少年跑了过来，他是和王大锤一同入宗的药奴，名叫石铁。王大锤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些担忧。
张禄闻言，脸色微变。执事堂抽查，若是被看到药田管理不善，他这小头目也脱不了干系。他狠狠瞪了陈凡一眼，低声道：“哼，算你走运！赶紧把这些杂草清干净！”说完，便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袍，带着人迎了出去。
陈凡松了口气，看向王大锤和石铁，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王大锤挠了挠头，憨憨一笑。
不多时，一名面色严肃、穿着执事服饰的中年修士，在张禄谄媚的陪同下走了过来。王执事目光如电，扫过一片片药田，不时蹲下身，检查土壤和灵药根茎。
张禄跟在后面，额头微微见汗，心中祈祷千万别出岔子。
当王执事走到陈凡负责的那片区域时，脚步微微一顿。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株被陈凡暗中滋养过的“聚气草”上。这株聚气草长势极好，叶片青翠欲滴，灵气盎然，在一众普通灵药中，宛如鹤立鸡群。
“这株聚气草……”王执事蹲下身，仔细探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生机充沛，灵气内蕴，长势竟如此之好？接近十年药龄了吧？在这外围药园，倒是难得。”
张禄一愣，顺着目光看去，也吃了一惊。这株聚气草他之前并未留意，何时长得这么好了？他连忙笑道：“是，是弟子平日用心照料的结果。”
王执事不置可否，又检查了几株，包括那株即将开花的月光兰，眉头微微挑起，但没再多说什么。
抽查很快结束，王执事对整体情况还算满意，尤其是那几株长势特别好的灵药，让他对张禄的管理能力高看了一眼，临走前还勉励了几句。
张禄送走王执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转而便是狂喜。能在执事面前露脸，可是大好事！他得意地走回来，看着陈凡，破天荒地没有训斥，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力道依旧不轻。
“哼，算你小子这次没给老子丢脸！那几株灵药……照看得不错。”他以为是陈凡走了狗屎运，或者突然开了窍。
陈凡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但他面上依旧恭敬：“是师兄教导有方。”
张禄满意地点点头，带着人走了。
待他们走远，一直沉默的王大锤才凑过来，小声道：“陈凡，你真厉害，那几株草怎么长得那么好？张扒皮这次可算是沾了你的光。”
陈凡摇摇头，低声道：“运气好而已。”他不想过多解释。
石铁也凑过来，脸上带着羡慕：“要是我们也能种出这么好的灵药，说不定就能多得点赏赐了。”
陈凡看着两位同样身处底层的伙伴，心中微动。但他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混沌道种的秘密，绝不能泄露分毫。
夜里，陈凡再次尝试冥想《引气诀》。意识沉入体内，试图捕捉那虚无缥缈的天地灵气。依旧是那片黑暗与虚无，感应不到任何能量。
就在他准备放弃，心神有些涣散之际，意识海中的混沌道种，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执着，微微震颤了一下。
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纤细无数倍的清凉气流，自道种中分离而出，并未流向外界，而是顺着他的意念，悄然流入他早已默记于心的《引气诀》运行路线。
这丝气流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它的出现，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微弱的灯塔！
就在这一刹那，陈凡的感知骤然变得清晰！
他“看”到了！
在他的身体周围，原本虚无的空间中，漂浮着无数五颜六色、细微如尘的光点！红色的是火灵气，蓝色的是水灵气，绿色的是木灵气，黄色的是土灵气，金色的是金灵气……它们如同微小的精灵，在空气中沉浮、游荡。
而当他尝试按照《引气诀》法门，以那丝道种气流为引，去吸引、捕捉这些光点时，那些代表木属性的绿色光点，以及少数代表水土的黄色、蓝色光点，竟然真的开始缓慢地、丝丝缕缕地，透过他的皮肤，向他体内渗入！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麻、微胀感，开始在他干涸的经脉中蔓延。
虽然过程极其缓慢，吸收的灵气微乎其微，但那种真实不虚的“纳入”感，让他浑身剧震！
气感！
这就是气感！
他，陈凡，一个被视为资质低劣、只能充当药奴的农家少年，在混沌道种的辅助下，终于在这一刻，真正触摸到了修仙的门槛！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保持着冥想的姿态，更加专注地引导着那微弱的气流，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稀薄的木属性灵气。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开始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