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顿是星级酒店,宴会厅装潢很有格调,走廊的地上铺了地毯,墙上也挂了各种油画。
裴鹤京靠着墙,走廊暖黄的灯光映出他深邃的眉眼,一半阴影下的轮廓锋锐立体,烟灰蓝衬衫扣子半开,往下是包裹在墨黑西裤中的长腿。
他的头顶是一幅雪景油画,他在画下用火柴刮过砂纸,手心拢着火,将唇边的烟点燃。
白雾青烟下,透出与生俱来的矜贵。
姜熙然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有人用火柴点烟,许是惊讶,她便朝着那个方向多看了会儿。
男人凉淡的眼皮掀起,瞧见她,嘴角微勾,“怎么总盯着我看?”
总?
姜熙然恍惚记得他以前似乎也说过这句话,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回过神,姜熙然微滞的脚步重新抬起,迈步向他走去。
走廊地毯很厚,熙然这几步无声无息。
裴鹤京慵懒地靠着墙,垂眸瞧见她走到面前,眉梢轻挑,“有事?”
当初从港城被逼走时,是贺郴帮了她,让她能暂时在深城落脚,虽然博创的规模不大,但人都很真诚,不会勾心斗角,这三个月她早就对公司有了感情。
顾璟洲是因为她才针对博创,断了博创的合作,不求给公司增加多少利益,至少也不要拖后腿。
既然裴鹤京是博创最后的希望,即使渺茫她也得再搏一次。
“远洲集团最近需要找设计公司合作,我是代表博创来的,想为博创争取一个机会。”
说完对面半晌没有动静,姜熙然抬眼才看到他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她脸上。
裴鹤京有一张极好看的脸,五官深邃,眉骨间带着些欧洲人的立体感,帅得很有攻击性。
被这样盯着,像是被草原上的野狼盯住了。
“你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找我?”
姜熙然点头。
裴鹤京薄唇间吐出一缕烟雾,烟雾刚好迷了姜熙然的眼。
手心握了握,姜熙然明亮干净的眼睛里写满了孤注一掷。
“裴总,博创的成长大家付出了很多心血,品质也有目共睹,你能不能给博创一个机会,哪怕只是跟其他公司公平竞争也行。”
熙然没有这样求过人,但是此刻是真的没有办法。
博创就像一只飘摇海上即将沉没的小船,它急需一个避风港。
裴鹤京品着这个称呼,玩味的目光扫向她。
“既然有事找我,都找到这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是没有我的号码吗。”
——其实,是有的。
但是,他们好像还没熟到可以直接在电话里谈合作吧……
“当面说更有诚意。”
裴鹤京似乎对电话很感兴趣,就刚才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继续,“你什么时候存的我的号码?”
什么时候?
姜熙然本能顺着这话想了会儿。
似乎是她和顾璟洲在一起的第二个月,那天顾璟洲的朋友们包下整个半山庄园给顾璟洲庆生,只是当天电路不知道为什么发生问题,熙然当时正好去拿蛋糕,跟人群分开了。
她从小就很怕黑,连睡觉都要点灯。
那天她蜷缩在楼道角落一动不动,感受着四周扑面而来的恐惧,闭着眼睛小声念着‘诛邪退散’‘诛邪退散’。
突然,肩上落下温热触感,她脑子瞬间空白,浑身冒冷汗。
刚要失声尖叫时,男人一贯轻懒的嗓音响起,“怎么,怪兽要来吃小孩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裴鹤京的声音总是懒不正经,但莫名很让人安心,熙然骤停的心脏慢慢跳动起来。
就是那次,裴鹤京说她欠一个人情,要存她的号码。
熙然想请他吃饭报恩,裴鹤京说:“你请我吃饭了,下次我遇到危险了,你还会救我吗?”
熙然觉得他这话莫名其妙,他遇到危险了不会报警吗?而且他还需要她救?
但总不能顶着救命恩人的目光说不救吧,熙然说不出口,就客套,“当然。”
“那不就完了,”裴鹤京理所当然存上她的号码,也帮她存上,“不存号码,下次遇到危险了怎么联系?”
……
姜熙然一脸怔忡,“这跟我们今天谈的话题有关吗?”
裴鹤京微垂着眼皮,闲闲的目光散漫地打量她,忽而开口:“要是答应你,前前后后就欠了我三个人情,前两次是吃饭,这次拿什么还?”
走廊的灯光似乎被调暗了些,姜熙然低头才发现是面前的男人太高了,朝她走近一步,便在她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姜熙然缓缓呼吸着,空气里有尼古丁的味道,不难闻,是一种草木香。
扪心自问,熙然没有什么能拿出来还他人情的贵重物品,毕竟像裴鹤京这样的身份,根本也不缺什么。
不提他港城顶尖豪门裴家二少爷的身份,单是一手建立的远洲集团,在深城地位都举足轻重。
这样的人向她索要人情,便不是冲着钱来的,而是冲着她这个人来的。
“你想要什么?”姜熙然平静反问。
那根烟已经快要燃尽,裴鹤京指尖夹着烟尾,瞧着她那双乍看单纯无辜,其实布满防备的眼睛,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低头,指尖抬起这张漂亮到不像话的脸。
一高一低,两人的视线在半空对上,裴鹤京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脸,像一汪汹涌的海水裹挟她靠近中央的漩涡。
薄唇开启:“不是在相亲吗?跟我相。”
那声音凉薄,又带着说不清的情愫。
这样的眼神早就超出了朋友的范畴,更何况他们还不是朋友,只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熙然的声音有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记性很好,还是说你没听清楚,需要我重复一遍?”
——“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