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王老蒯双手用力的搓了搓脸。
干这些事情，最重要的就是钱，现在钱上面有那么大的缺口，王老蒯一阵心烦。
孙正和王红梅坐在椅子上，脑袋跟着王老蒯的来回踱步也来回转动着。
孙正不急，本来借不到钱就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就喜欢看王老蒯着急的样子。
王老蒯心烦气躁的走了几步，突然发现孙正老神在在的喝茶水。
一股火气从尾椎骨直冲脑门，一个大跳就给了孙正一个暴栗：“想想办法啊，喝个屁的茶。”
龇牙咧嘴的揉着脑袋，孙正也怒了。
“我又升不了官，能干就干，不能干对我又没啥损失。”
王老蒯一噎，这王八蛋想尥蹶子？
眼一瞪，正欲发火，王红梅此时插言道：“小孙，升不升官的，以后再说，咱们干事可不能半途而废啊。”
看了看王红梅，又看了看着急上火的王老蒯，孙正往椅子靠背一靠，悠悠说道：“办法不是没有，但是刚才挨了打，我忘了。”
闻言，王老蒯立刻切换模式。
上前把孙正茶缸子里的水倒掉，从办公桌翻出一罐茶叶，拿起水壶，给孙正的茶缸子添满水，讪笑道：“孙主任，您想喝茶您早说啊，刚才那高沫怎么配得上您的身份？您尝尝，这可是老师长那里得来的高级货。”
王红梅无语扶额，看着这正副主任之间的闹剧。
孙正抿了一口。
“太烫了，没尝出味儿。”
王老蒯大手一伸，一把蒲扇出现，拿着扇子就扇了起来。
王红梅哭笑不得的制止了这场闹剧，眼神希冀的看着孙正。
孙正撇撇嘴道：“工厂不借，不是还能找私人借嘛。”
王红梅一愣，就开始回想，哪些私人企业的老板有这个实力，又愿意借钱给他们。
王老蒯就是眼前一亮。
“你是说娄半城？”
孙正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对喽，咱们干的事情，往大了说是利国利民，往小了说是建设街道，服务群众。你们信不信，这钱，娄半城不仅愿意借，甚至可能连利息都不要。”
王老蒯虽是个大老粗，但也在区里机关混了不少日子了，这里面的弯弯绕，他自然是听得懂的。
从娄半城捐献轧钢厂开始，他就进入了很多人的视线了，洗白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突然，王老蒯从孙正手里抢过了茶缸子，全部倒进了自己的杯子，斜着眼骂道：“你这种人，也配喝这么高档的茶叶？”
孙正气急：“王老蒯你真不是个东西，泡好的茶都能要回去？”
“就不给你喝，怎么着吧。”
说完，王老蒯拿着茶缸子就喝了一大口，结果，忘记是刚添的热水，整个人被烫的龇牙咧嘴的。
孙正哈哈大笑：“烫死你个王八蛋，狗东西，小气鬼。”
王老蒯作势欲追，孙正连忙跑出了屋。
王红梅好笑的看着王老蒯。
“您说，您好歹也是区领导，怎么跟这小子见面就掐起来？”
王老蒯笑了笑，吹吹了茶叶，小小的抿了一口道：“你可别小看这小子，当年在后方的苗子培训班里，他那成绩是数一数二的。脑瓜子灵活，办事有章法，要不是战争结束的快，他指不定都能混到我头上去。”
“最近，区里有几个夜大的指标发下来，我打算让这小子去充充电。他年轻，应该有更好的前途。”
王红梅点点头，她和孙正一起共事也有近两年时间了，这小子不贪功，不恋权，确实是个不错的搭档。
第二天上午，王老蒯就溜溜达达的就推开了孙正的办公室，王红梅也跟在后面。
孙正一看这架势，知道要遭，率先发难。
“工作都做完了？作为主要领导，也不知道去工地看看，这么热的天，建筑工人们，有没有什么困难，清洁工人们，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桌子一拍，孙正怒声道：“不要整天想着升官发财，多从自身找找原因。这么多年，员工的待遇有没有涨？有没有努力工作？”
王老蒯就是一懵，随即反应过来，火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就要上前跟孙正真人PK一下子。
王红梅一看，这两人又要闹起来，立刻一手拽着门框一手拽着向里冲的王老蒯，一阵的无语，这他妈真是自己的搭档和上司吗？
看着孙正安稳的坐在座位上，那轻蔑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王老蒯。
“你他妈的看什么？出来单挑啊。”
孙正不屑：“你以为我屌你啊。”
王老蒯大怒：“单挑啊。你打我，来呀。”
孙正继续不屑：“我打你，你打我，又怎么样，我曾经砍过人，看过死人。”
“我也砍过人，我也看过死人……”
……
三人落座，一片和谐，仿佛刚才的那一幕没发生一样。
“通过区政府，我已经约到了娄半城，明晚去他家拜访。”
孙正挑眉，示意王老蒯继续。
“空口白牙去啊？”王老蒯龇牙。
孙正看着王红梅，王红梅摊手。
“文字性的规划书，我倒是有备份。可是具体借多少钱，借多久，利息怎么算，咱们还没拿出个章程来呢。”
孙正无语。
“准备两份借款借据，落款咱们街道办，借款金额暂时不写，具体的以谈完后结果来定。一份利息处留白，一份无息借款，随机应变嘛。”
顿了顿，又道：“另外，准备一份街道办开具的表扬信，高度肯定娄半城的爱国情怀。嘿嘿，这玩意儿咱们不费劲，娄半城应该还是很喜欢的。”
“是是是，孙副主任说得对。那我们做好准备工作，明天一起去娄氏公馆。”王老蒯笑着应道。
孙正一愣。
“哎？不对、不对，你们俩去不就成了吗？干嘛要我也去。”
王红梅笑道：“这不是你脑子活泛嘛。”
孙正使劲搓搓脸，看了看笑的一脸奸诈的两人，小心翼翼道：“非去不可？”
两人点头，孙正龇牙，满脸的不乐意。
“行吧，行吧，真是麻烦。”
翌日，娄氏公馆。
孙正三人在娄氏公馆门口停好车，就看见门口站着一男两女三个人。
中年男人应该就是娄半城了，女人据说是他的三姨太，不过现在是他明面上唯一的老婆了，至于遣散的其他老婆，听说都去了港岛，他们之间还有没有联系，那就说不准了。
那个十分年轻的姑娘，应该就是娄晓娥了。
娄半城上身衬衣、马甲，下身西裤皮鞋，上唇微微蓄着些胡须，一看就是成功人士。
他老婆则是一身修身的白色绣花旗袍，身材婀娜，气质高雅。
娄晓娥比孙正当年看小说时，在网上搜到的图片要漂亮的多，比起秦淮茹都不遑多让了，不过现在年岁还小，只有十五、六岁，漂亮的大眼睛里面满是纯真。
三人握手见礼。
“娄先生您好，我是王老五，之前跟您通过电话的。”
王老蒯热情上前跟娄半城握手，指着孙正和王红梅介绍道：“这是街道办的副主任孙正同志和王红梅同志。”
两人纷纷上前握手见礼。
娄半城很是热情，伸手一引。
“三位请进。”
四人落座，娄夫人和娄晓娥给三人端上茶水。
娄半城笑道：“王区长作为咱们东城区的主要领导，娄某却实初见，实属不该。”
“娄先生客气了，像您这样的爱国企业家，我也早该前来拜会才是。”
孙正愣神，王老蒯这王八蛋的话术，很会嘛。
两人一阵拉扯，好半晌才把话题引入正题。
王红梅从随身包里拿出街道办的计划书递给娄半城，配合讲解道：“娄先生请看，这是我们交道口街道办一号建设计划书。”
“由于外来人口的大量涌入，我们交道口打算通过多种方式来解决此项问题。建设计划是目前的重点内容，接下来我们的工作重心将会围绕此次计划来展开……”
娄半城默默的翻看着计划书，从接到王老蒯的电话起，他就大概猜到是钱的事情，现在他娄半城能值得别人高看一眼的，也就是他的钱了。
计划书中规中矩，娄半城很快就看完了。
他沉吟道：“不知，王区长需要多少资金？”
“二十万元。”
嘶~~~
二十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娄半城这几年的支出很大，来他这里打秋风的人不少，但能得到的回报却很少。
钱他可以出，也愿意出。但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见不了成效，他也有点心灰意冷了。
见娄半城沉思，孙正朝王红梅使了个眼色。
王红梅会意的，拿出了早就拟好的街道办的表扬信。
“表彰：娄半城同志，在交道口街道办的建设工作中，提供了巨大支持，利国利民。对于娄半城同志的无私帮助，交道口街道办特此提出表扬。”
看了一眼表扬信，娄半城深深的看了王老蒯一眼。虽然他一直想要得到上头的明确信号，但街道办这小小的举动也算是给了他一个思路。
点点头，同意了借款事宜。
至于利息，当然是不要了。
娄半城留三人吃饭，但三人都委婉的拒绝了。
又吃又拿的，他们成什么了？
目送三人离开，娄半城坐回了沙发上，手里摩挲着表扬信，陷入沉思。
娄夫人见状，上前坐在他身旁，小声问道：“他们小小的一个街道办，就开口借了二十万，你为什么不拒绝？就凭这么一封表扬信？”
娄半城背靠沙发，眼睛微闭，沉声道：“街道办的表扬信当然不值一提，但也算是个突破口。今天来的王副区长，如果借此一跃进入区政府核心领导层，那么我就能以此作为桥梁，跟市里，甚至是更上一层，搭上关系。”
“我们娄家，现在正是风雨飘摇之际，树大招风，如果能得到一块爱国商人的牌子，我们能方能有喘息之机。”
娄夫人看着渐生华发的丈夫，叹气道：“大姐他们已经安顿下来了，你的计划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实在不行，咱们也走吧。”
“我已经年过半百了，故土难离啊。若非万不得已，我不想走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