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我正要开口，被步老师一手捂住了嘴巴。
“这里不方便谈，去上面吧。”步老师抬起头。
我也跟着往上看去，就看到一颗如球体般透明舱室在起重机的控制下慢慢升空，悬在众人的头顶。
“北极星”。
我们在下面等候了一会，等着上一组的嘉宾下来后，我和步老师坐进了舱内，起重机的力量施加在球体外部，“北极星”缓缓地升向夜空。
“北极星”不像电梯，它启动的时候感受不到明显的失重或者超重。只见海上观景台的灯光距离我们越来越远，我们像是一颗被释放的烟火般，快速地远离地表。
我也不知道我的脑袋里为什么会跳出这种奇怪的比喻，但似乎意外地贴切。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坐这样的东西，以前我连摩天轮都没坐过。”我把脸贴在舱壁上往下俯瞰，那些在泳池里嬉闹的人群成了池塘里的小蝌蚪一般。
“摩天轮都没坐过？你小时候没去过游乐园吗？”步老师很惊讶。
“我妹妹倒是去过，我那个时候要应付考试，考完了还要打工，没时间去。”
“你还有妹妹？”步老师更惊讶了。
“对啊，我没说过吗？我妹妹今年10岁，还在读小学。”
“哦……”步老师忽然沉默了。
“说到这个，步老师你有兄弟姐妹吗？”
“我……曾经有个妹妹。”
“这样啊……哎？为什么要用‘曾经’？”
步老师并没有打算回答我，只是说：“不说这个了，我带你上来是要问你那个副体的事。”
“你是说海爷啊？”我挠挠头，“我记得我当时是有认真集中精神了的……”
“但你也不能保证对吧？这说明你还是有可能开了点小差，你的渴望究竟是什么？”
“这个……我有点不太想说，可以吗？”我实在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心里的愿望。
“是吗？是说不出口的愿望吗？”
“差不多吧。”
“那你能说一下你在许愿的时候，脑海出现了什么样的杂念吗？”
“杂念……我就走神了一小会，并没想什么，真要说的话……”
“真要说的话？”
“我想到了你。”我特别窘迫地说出了这句话。
“我？”步老师一脸错愕。
“别，别误会啊！我就是在想为什么老师您总是一个人，又住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我就在想您有朋友吗？有亲人吗？或者说……喜欢的人？”
“你管的可真宽！”步老师冷哼一声。
“好啦，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我就是好奇啦，控制不住就在想这些事情。”
“没有。”步老师忽然说。
“什么？”我没听懂。
“你刚才说的，朋友、亲人或者喜欢的人……答案是，都没有。”
“怎么会！”我瞪大了眼睛，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为了学会写小说，一直在忙着观察副体和收集小说稿，哪来的时间做别的事情？”
“可网络上说你还有很多圈内好友的啊！之前还有消息说你们经常互动来着！”
“网络上的话你又能信多少？你都说了那是‘圈内好友’，圈内的好友又跟我的生活有什么关系呢？”
我哑口无言，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格外有道理。如果你的朋友只是局限于某个范围内，那他真的能算是你的好朋友吗？
步老师很快又把话题拉了回来：“目前就光听你说的这些信息，还无法推断出副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或许他根本没出问题呢？我看着海爷也挺正常的啊，像个活生生的人。”
步老师忽然压身过来，阴着脸盯着我：“你最好不要有这样的想法！”
“什……什么？”我被吓了一跳。
“作为主体，千万不要对副体抱有‘也许他是真实存在’的想法，否则你自己就会有危险！”
“什么危险？”
“不知道，毕竟我也没有尝试过。但绝对不会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那怎么办？”
“副体是由你的渴望创造出来的。在你许愿的时候，出现在脑海里的意识都会可能左右副体的性格或者特征，我也说不清你走神的那段时间具体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所以最好还是继续观察他，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我觉得最奇怪的就是他太有钱了！”我还抓着这一点念念不忘。
“这实属正常。副体并不一定会比主体过得差，他甚至能拥有主体并未有过的东西。你看我的副体们，有些已经喜结连理，有些已经儿孙满堂，相对我来说，都比我过得要好。”
这听起来有点像是百万富翁单身汉和市井小民的差距。
“总而言之，现在最主要的就是看看在你的副体身上有没有出现你所渴望的特征，以及其他一些变化。盯紧一些，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哦好的好的……哎？”我看着舱外的观景台，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海爷去哪了？”
步老师也凑过来往下面望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海爷不见了。
明明之前还在无边泳池里和人玩闹，我们说话的功夫，再看过去人就不见了。
香槟厅里还留下了不少明星佳丽，他们躺在泳池边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自己的偶像包袱，大晚上的还戴着墨镜装模作样。
等到观光时间一到，“北极星”回到了观景台处，我和步老师从里面走出来，步老师随便拦了一个路过的明星问：“海爷去哪了？”
“呀！是步尘蹊老师！”那女明星居然还正好认识步老师，登时像个小迷妹般发出兴奋的尖叫。
步老师很不适应对方这种反应，有一种甩下对方再找别人问的想法，但还是忍住了。
没想到对面反倒占据了主动，直接两只莹莹玉手抓住了步老师的手掌，包裹住了老师的手。
看得出来步老师并不喜欢和人有身体接触，他试着缩了缩手，但对方非常用力，他抽不出来。
不过步老师真的好出名啊，居然连娱乐圈里都有人是他的书粉。
“步老师！给我签个名呗！”女明星说。
“那个……你能先跟我们说下海爷在哪吗？”我只好在一边提醒她说。
“你谁啊？”没想到女明星瞬间变脸，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怎么觉得她的目光特别凶呢？好像我是她的什么大仇人似的，明明上一秒对步老师还阳光妩媚，下一刻对我就是凛冬寒雪了。
“她是我带来的……”
“啊！原来是步老师的女伴！失礼失礼！”女明星再度变脸，连声道歉。
她看我的目光确实变得柔和了一些，不过为什么我还是能感受到敌意呢？仿佛是那种……那种女孩子之间充满嫉妒和不满的敌意……
我估计她应该是在想为什么步老师有钱有才却找了一个没胸没姿色没身材的家伙做女伴……可是大姐啊！我实际上是个男人啊！
这我找谁说理去？
“你告诉我海爷在哪，我就给你签名。”还是步老师最后自己解了围。
“海爷他在楼下剧场里呢，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女明星果然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步老师信守承诺，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只钢笔，但他看到对方又有些犹豫了。
“签……在哪？”
确实，女明星身上就穿着三点式泳衣，而且她两手空空，看起来应该也不会随手掏出一本书来给步老师签字……
“这里这里！”女明星拉了拉肩带，把右半胸前的布料提起来送上前。
“这……”步老师面色铁青，估计也没想到对方会来上这么一出。
开什么玩笑？签名签在这种地方，这根本就是在调侃步老师吧！我登时不爽起来。
女明星一脸得意地闭上眼睛，半侧着身子站在那，似乎就等着步老师下笔了。
最后步老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餐巾纸，写上签名，塞在女明星那引以为豪的乳胸之间，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那动作……感觉就像是夜总会里给舞女派放小费的土豪似的……
女明星睁开眼睛，我们已经走远了，她一个人在身后极为不满地“喂——”喊了起来，但我和步老师都没有回头。
走出去足够远之后，我才在步老师的身边说：“老师，你的脸貌似有些红啊！”
“你怎么不照照镜子再来说我？”
“哎？我也脸红了吗？真是的，那家伙放得也太开了一点！”
“像在这种狂欢的邮轮之上，这才只是入门级别而已。你现在下到甲板下的几层客房区，估计还能看到更刺激的。”步老师不冷不淡地说。
“那还是别了吧，我还是个孩子，不适合看这些。”我婉拒道。
“我也不想看，太恶心。”
“咦……难不成步老师你其实还是个……处……”
“你想说什么？嗯？”步老师冰冷的眼神已经投过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没说！”我赶紧闭嘴。
沿着内部电梯到达了舞厅的位置，其实就在海上观景台的下方。舞厅的位置甚至贯穿了第一层到第五层，中间是完全中空的，环形的走廊围绕着中心绕上一圈又一圈。就像是一座筒子楼。
当然和筒子楼彻底不同，走廊是用彩灯和高光玻璃装饰成长龙的形状，顶部是枝状水晶吊灯，底下是彩球和花车，中部是圆形的舞厅，足以容纳几百号人同时翩翩起舞。
钢琴、萨克斯、大小号乐队还有电音DJ，各种音乐元素交杂在一起，渲染出热闹又独特的舞厅氛围来。
我们一眼就能看到海爷的所在，因为他实在是太醒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