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靠在沙发背上,目光落在对面墙面上的抽象画上,
视线却没有聚焦,仿佛透过画布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沉默半晌,才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了些:“M 国那边最近怎么样?”
盛泽轩正往酒杯里加冰,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
冰块碰撞的脆响戛然而止,抬眼看向江然,眼底充满了浓重的野心。
手指在杯口转了一圈,冰块在琥珀色的酒液里轻轻晃动。
“还能怎么样,” 盛泽轩嗤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狠戾,
“有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以为能趁机吞掉我们在华尔街的盘口。。”
江然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波澜,“需要我去那边吗?”
盛泽轩轻笑一声,“还不至于你出手,小打小闹而已。”
俯身靠近,手肘撑在膝盖上,眼里的野心像淬了火的钢针,
“不过你放心,上周五刚送了份大礼过去,现在那边应该挺忙的。”
江然目光终于从抽象画上移开,落在盛泽轩脸上,
“太棘手的事情就丢出去,有人会收拾的。”
盛泽轩挑眉,从烟盒里抽出支烟点燃:
“你当我是周文凯那种蠢货?” 烟雾在指尖缭绕,模糊了眼底的狠劲,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打算跟祁承宴断了?舍得?”
江然的指尖在杯壁上划着圈,沉默了很久才说:
“不属于我的东西即使抓在手里也不属于我。”
“属于我的自然而然会回到我身边。”
“你这结个婚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盛泽轩弹了弹烟灰,“需要我给郁家提个醒吗?”
“不用。” 江然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幕。
“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M国的事你先盯着,” 江然转过身,“等我处理完这边的烂摊子,就过去。”
盛泽轩笑了,举起酒杯朝江然遥遥一敬:“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屏幕亮着的瞬间映出 “祁承宴” 三个字。
江然正把玩着飞镖,眼角余光瞥到那串名字,指尖的飞镖转了半圈,稳稳落在指间。
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干脆利落地按了静音。
“不接么?” 盛泽轩靠在吧台边,晃着杯中的威士忌,眼里带着探究。
江然这次提前从C市回来,不仅没回公司,还直接躲到这儿,整个人的状态像退回到三年前。
那时的江然浑身是刺,谁碰到都占不到好处。
江然捏着飞镖起身,走到靶子前站定。
手臂扬起的瞬间,飞镖破空而去,稳稳钉在靶心红圈里。
“没必要。” 声音很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话音刚落,手机又震了起来,依旧是祁承宴。
江然看都没看,任由它在茶几上震动,直到铃声自动停了。
可没过半分钟,震动声再次响起,像在固执地宣告着什么。
酒店套房里,祁承宴盯着再次暗下去的手机屏幕。
一连几个电话都被无视,几乎能想象出江然那副冷淡的表情。
“行啊江然,翅膀硬了,敢给我脸色看了。”
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阿宴,你别生气。” 郁若白连忙递过一杯酒,柔声劝道,
“可能然然心情也不好,毕竟自己负责的项目说换人就换人,换谁都会不高兴的。”
周文凯在一旁喝着酒,闻言轻嗤一声,语气不屑:
“他是祁哥的下属,祁哥怎么给他安排工作,他都得接受。一个助理而已,还敢摆脸色?”
“话是这么说没错,” 郁若白皱着眉,看似不赞同周文凯的说法,
“但然然不还是阿宴的伴侣嘛,总得顾及点情分。”
“伴侣?他也配?” 周文凯喝得有些多了,舌头都有些打卷,
“顶多算个生活助理,还是带协议的那种。”
郁若白听到了关键词,眼睛亮了一下,很快遮掩过去。
宋涛坐在角落,默默喝着杯中的酒,
眼角的余光瞥见郁若白嘴角那抹一闪而过的得意,终究还是没说话。
江然在盛泽轩那儿待了三天,算着项目到了需要提交中期报告的日子,才拎着行李箱回家。
门刚推开一条缝,身后就传来祁承宴低沉的声音:
“这段时间去哪了?为什么不在家。”
江然的动作顿住,顺着声音回过头。
看到祁承宴站在楼梯口,穿着黑色的家居服,眼底带着浓重的红血丝。
江然没理会祁承宴,自顾自地推开门走进去,
将行李箱往墙边一推,发出沉闷的响声。
祁承宴紧随其后跟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祁承宴上前一步跟在江然身后。
江然弯腰换鞋,声音平淡无波:“听得见。”
“听得见为什么不回答?” 祁承宴伸手抓住江然的胳膊,
“说,这段时间去哪鬼混了?”
祁承宴气的是竟然查不到江然这段时间去哪了,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江然被祁承宴拽得一个趔趄,站稳后抬起头,
看着祁承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忽然勾了勾嘴角,笑意却没达眼底:
“祁总管我去哪,怎么不陪你的郁先生了?他生日过完了,就不需要你陪着了?”
“我们在说你的事,别牵扯别人。”
祁承宴被江然翻了老底,眼神有些闪躲。
江然用力甩开祁承宴的手,手腕上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
“祁承宴,”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字一句地说,
“我记得我们当时的协议签得很清楚,我的私人时间和行踪,属于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倒是祁总,” 江然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现在是不是过界了。”
祁承宴被江然噎得说不出话来,看着江然眼底那抹毫不掩饰的疏离,心里很不爽。
“明天我们一起回去看奶奶。”祁承宴没理会江然的疏离,径直在沙发上坐下。
江然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心里的烦躁稍稍平复:“再说吧。”
放在之前自己还是可以配合祁承宴在老宅演戏,现在一想到要和祁承宴在老太太面前演戏就觉得累,
尤其是经历了C市的闹剧后,连伪装的耐心都快耗尽了。
祁承宴眯起眼睛,危险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你现在连老太太的话都敢不听了?”
在祁承宴印象里,江然一向对奶奶言听计从,这还是第一次明确拒绝。
江然仰头喝了口温水,水流滑过喉咙,压下心底的不耐。
离三年之期只剩不到一个月,自己是真的懒得装了:“时间不早了,祁先生该走了。”
抬腕看了眼手表,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
“我今晚上住这里。”祁承宴往沙发上一靠,摆出赖着不走的架势,
长腿随意搭在茶几边缘,大喇喇的姿态看得江然一阵皱眉。
“这是我家。”江然的眉头蹙得更紧,以前怎么没发现祁承宴这么烦人?
自己现在只想清静一会儿,不想和这个人多待一秒。
“你家不就是我家?”祁承宴挑眉,语气理直气壮,
“这房子还是我妈当年送你的吧?”
云蓉当初为了让江然离着上班的地方近一点,特意在市中心买了这套公寓送江然。
江然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不动声色:“怎么,祁总想收回去?”
若是祁承宴真要收回房子,自己倒乐得清静,正好搬去盛泽轩那边暂住。
祁承宴看着江然的小动作,忽然发现一个规律:
江然喊自己“祁总”的时候,心情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祁承宴回忆了一下,这三年除了在奶奶面前演戏,
几乎没听过江然喊自己的名字,每次不是“祁总”就是“祁先生”。
“你为什么不喊我名字?”这个念头在心里盘旋不去,祁承宴竟不自觉地问出了口。
江然正在收拾茶包的手一顿,怀疑祁承宴今天是不是失忆了,
说的话一句比一句离谱:“不是你不让我喊的吗?”
祁承宴愣了一下,努力在记忆里搜寻,却毫无印象:“我什么时候说过?”
明明记得,刚结婚那时江然还是喊自己祁承宴的,
是什么时候改变的?自己怎么没发现。
“祁总真是贵人多忘事。”江然懒得跟祁承宴争辩,
转身走向卧室,“我明天还要上班,祁总请便。”
祁承宴慢悠悠起身,摁上门把手的一瞬间脸色沉了下来。
重重拍在卧室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江然,开门。”
门板后的人却毫无动静,只有客厅挂钟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祁承宴皱着眉,手掌带着狠劲拍在卧室门上,
“砰!砰!砰!”连续三声闷响在寂静的夜里炸开,震得门框都微微发颤。
“江然,我知道你没睡,开门。”
卧室里依旧一片死寂,仿佛里面根本没有人。
祁承宴的耐心一点点耗尽,抬手刚要再拍,
想到了刚刚江然的话又收回手,低骂一声:“靠!”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平日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此刻乱糟糟地贴在额前。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对自己,竟敢把自己关在门外,等自己打开门有你好受的。
祁承宴转身去找备用钥匙盒,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备用钥匙不见了。
“好,很好。”祁承宴抬手用力捶了桌子,没料到江然竟然做得这么绝,连门都不让自己进了。
江然靠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以为祁承宴气冲冲地走了。
随手将备用钥匙扔在桌上,直接躺下休息。
凌晨一点多,江然被渴醒了,走到小客厅才发现屋里的水没有了,打开卧室门想去厨房倒水。
路过客厅的江然的脚步停下了——祁承宴竟然睡在沙发上。
男人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衣服,领口松开两颗纽扣,
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或许是睡得不舒服,眉头微微蹙着,呼吸却很平稳。
江然站在原地,看着沙发上蜷缩的身影,心里忽然有些复杂。
自己认识的祁承宴,向来有严重的洁癖,睡觉必须睡在自己的床上,
连枕头的高度都要严格把控,怎么会委屈自己睡在沙发上?
客厅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刚好落在祁承宴的手背上。
江然注意到指节处有块淡淡的淤青,像是昨天捶门时弄的。
江然的目光停留了两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
喝完水再次从沙发旁路过时,脚步停了下来,
转身走向玄关柜旁的急救箱,金属盒身在寂静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轻手轻脚地蹲到沙发边,拿出里面的碘伏棉签,轻轻撕开包装。
指尖触到祁承宴的手背时,对方似乎动了一下,
江然的动作瞬间僵住,屏住呼吸等了几秒,见祁承宴没醒才继续动作。
棉签蘸着碘伏,轻轻擦拭过那些泛红的指节,碰到擦伤处时,
祁承宴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江然的动作下意识放得更柔。
直到把所有红肿和擦伤处都仔细擦拭过一遍,江然才收起东西。
转身回到房间想要再次入睡,可祁承宴蜷缩在沙发上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什么都没盖,明天不感冒才怪。”江然低声嘟囔了一句。
翻了个身,背对着房门,试图把那些念头从脑子里赶走。
又不是自己让他睡沙发的,是他自己非要赖着不走,感冒也是自找的。
江然这样告诉自己,可心里那点莫名的担忧却像潮水一样反复涌上来。
“关我什么事。”江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脸埋进枕头里。
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
江然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
盯着紧闭的卧室门,仿佛能透过门板看到沙发上那个沉睡的身影。
理智告诉江然应该不管不顾地睡过去,可身体却诚实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就管他最后一次。”江然这样对自己说,快步走到衣柜前,拿出一床厚毛毯。
抱着毯子拉开了门,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旁。
江然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毛毯盖在祁承宴身上,特意把肩膀和手臂都裹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才松了口气,转身轻手轻脚地回了卧室。
